他似乎没有自知之明,觉得他那张古怪的笑脸百试百灵。
惹得一旁看的原归舟总想撕碎,好心梗啊,作为旁观者他带入一下自己,如果维持这副挤出来的假笑三秒钟,很心累。
“嗯……你以后不准再砸师兄了!”绑着双髻的花漾声疾色厉,“你怎么能砸原师兄!他对你那么好!”
“是么。”知雪眼角微动,睨她一眼。
“喂喂喂,你你你——你怎么这样啊!”
“花花——”紧挨着花漾坐着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子制止她,一皱眉小小年纪却颇有大人之态,“知雪哥哥,姑且唤你哥哥吧,长幼有序,怎能如此尊卑不分?”
知雪眼睛乌黑的盯着这六个孩子,他似乎也累了,笑渐收,换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副表情天生与这张脸契合似的,他这副模样让原归舟看得舒坦了。
他并不准备掺和进小孩的事情。
知雪长睫下的眼望着这六个人,在孩子们愤怒的质问注视下很快低敛眸,捧着原归舟给的那块苹果盯了会儿,眸中情绪起起伏伏,做出要扔的动作,却在小孩的“你敢”惊呼声中即将离手的一刹那,他张开嘴咬了一口。
苹果一下子多了个缺口,小小的、圆圆的牙印。
没心情去品味苹果的滋味,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嘴唇抿了又抿。
“我受伤了。”
原归舟看到他的指甲戳进果肉。怎么突然说这个?
小孩子声音别扭的放柔,一板一眼的僵硬让人好笑:“他说他带我找大夫看病。”
许是小孩儿低了头和内容的问题,原归舟竟从中品出些许可怜。
“找谁?”花漾叉腰,高高扬起脸。
“卫斐。”小孩儿把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回盘子,“他说卫斐悬壶济世,医界泰斗。”
原归舟觉得可怜知雪的自己真可怜。
“……”花漾眨了眨眼,奇怪的仰起头用纯真的眼睛盯着原归舟,“师兄……卫师兄会医术吗?我咋记得,他不是剑术超绝的吗?”
“……”
原归舟微笑的望着小女孩儿。
纯真的宛如刚从水里洗出来的琥珀。
他又觑了眼宣扬他胡诌之话的知雪。
一无所知似的,知雪抬起了他的脸,平静无波的眸光静静流淌在自己身上。那不是信任,也不是真的求医。
“正如你所言,卫师兄确实医术精湛。”原归舟不准备承认自己的谎言。
笑话,承认了,知雪好感还要不要了?
霎地,原归舟目光飘渺,唇角勾起的浅笑让人觉得他陷入了柔软的粉色泡泡中,嗓音让人联想到春日拂过原野的风:“那时我身中剧毒,孤立无援,是卫师兄亲自开药,煎药,才救我一命。他那时真是傻,不是会煎药的人,药罐烫的手都起泡了……”
“噢!怪不得原师兄这么喜欢卫师兄!他真好!”花漾两手一捂嘴眼睛直觑旁边正襟危坐听故事的云漾,不时拿胳膊肘戳她,“嘿嘿嘿。”
“手都起泡了?”知雪撇过一眼。
“对,手都起泡了。”原归舟没有事实依据的很确定。
原归舟看到知雪很僵硬的扬起两边唇角。
憋笑也好,微笑也好,冷笑、嘲笑也罢。每一张笑脸都是整张脸的协调组合产物,需要眼睛一弯,腮边轻鼓,必要时候要用眼珠笑,露出小白牙。但知雪只会控制唇角的笑,便会显得很古怪,笑宛如哭。
“医术精湛,难怪你要找他。”
原归舟听出知雪的嗓音很平,仿佛无风静止的湖泊,湖泊下暗藏汹涌的水流。
“啊咧啊咧?卫师兄不见了吗?”花漾正开心呢,一听卫斐不见了忙要爬做出要爬上桌子拉知雪的准备,余光中瞥到云漾皱起的眉头,又乖乖坐了回去,“我就没听到啊!臭小子你别胡说八道!”
原归舟见势不对,正欲开口阻拦话题的延伸,白白嫩嫩宛如糯米团子的小狐狸说出了让他恨不得穿越回去的冲动。
“是啊。你师兄啊,他被宗门师兄率整个玉清峰弟子……”
“颜昭来了!”原归舟抛出在整个三清宗都很有杀伤力的药痴颜昭出来。
“啊……”有人正要惊叹出声。
“你师兄就要死了!”
“什么?!”
新一波的浪潮转瞬盖过先前的一波。
横梁上有人掉下,掉到摆满饭碗的桌上,乒乒乓乓响彻整个屋子。
几乎附近的人全都听到那句话。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到原归舟身上,那些目光齐刷刷的满含担忧,令原归舟太阳穴突突的跳。
“几千人啊,一人一剑追在他后面。他往哪儿逃?他这种十七岁就元婴期的弟子,玉清峰比比皆是,他们每个人都比他强……”
的确命不久矣但未来还是会痊愈最后直通死亡的原归舟恍恍惚惚的想。
妖孽啊。
这小狐狸记忆真好,除了语气太平了几乎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