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虞初眉眼,是所有大妇都不喜的妖妖俏俏之貌,但虞初这一身穿扮,加上她周身与外貌不大相符的恬淡气质,举止又颇为沉稳,使得人再看她,又好似还是有那么几分顺眼的。
皇后身为女子,也是长辈,几下打量虞初,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估量。
正要问此女为何求见,难不成怕她忘了,自己主动来讨赏。
若是这样,也好打发。
只听得外头又是一声唱喝:“贤妃娘娘,慧仪公主到!”
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一窝蜂似的,全都来了。
贤妃是人未到声先闻,笑起来就如同珠帘般,一颗撞着一颗,没完没了。
“今儿个倒真是巧,太子殿下也在呢,所以说,择日不如撞日。”
贤妃和皇后家世相当,曾经也是一对关起门来诉说彼此心事的好闺蜜,可自打进了宫,一个为后,一个为妃,差别拉开了,感情也自然变得生分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如今看贤妃,再无往日的亲近,只揣测着她这回撞日而来,又是为了哪桩。
贤妃倒是自如得很,带着慧仪公主见过礼后,坐到了皇后侧边的位子,笑看着堂前挺挺俏俏立着的少女,哟了声:“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可真好。”
后面一句拖了下,似乎犹疑过一瞬,如何形容最稳妥。
这回,生怕又被表姐抢先,容歆赶紧道:“虞家二姑娘,夜宴上,曾给殿下挡过刀。”
贤妃随即恍然,看向虞初的神情更添笑意:“倒真是个勇敢的好姑娘。”
慧仪公主纯粹好奇,眨着眼睛看虞初:“别的女人都在躲,唯独你冲过去,你就不怕?”
这么问,也属常情,毕竟,都是血肉之身,谁又真的不怕痛,不怕死呢。
然而到这种时候,为表心迹,求个赏,也该装出英勇无畏的样子,道一句,太子的安危更重要。
若是虞瑶在场,怕就这么说了。
虞初却迟疑了,没有及时表态,在一双双落到她身上,各有探究的目光注视下,腆着脸,似有几分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怕的,也没想上,可就是不知怎地,被推了几下,就过去了。”
虽然听着有些荒诞,却是实话。
再让虞初回想那夜,依然是混乱不堪,周边推推搡搡,光线又暗,很难把所有的画面都理顺了。
在场的主子们显然没料到少女居然会这么说,尽管救了主,却没想过要救主,那么,到底赏,还是不赏呢。
贤妃又是一声笑起来:“哎哟,这姑娘有点意思,你这么一说,万一太子听到心里去,当作大乌龙,不给你赏了,看你如何悔。”
悔,她只悔没有死拽着虞瑶把这该上的人推过去。
慧仪公主捧腹笑:“赏,还是要赏的,毕竟她是真的为太子哥哥挡了刀,尽管她并不想。”
太子独坐在另一边榻上,不与女子计较,也不想掺和进来,可那一句不想,落到耳中,听着实在不适。
顿觉那些斥容湛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话,也像是对自己说的,尽管面子大过天的储君并不想承认。
然而这茬似乎还未过去,慧仪公主好似找到了趣事般,抵着虞初问:“若是再来一次,这回身旁无人推你,你还会不会冲上去,挡在太子哥哥身后?”
这问题,有点犀利了。
心态差一些,估计就架不住了。
虞初仍是不慌不忙地,垂着眸,沉思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大抵,还是会冲上去,但其实并不想。”
若只有她一人,太子出事,她亦难脱其咎,还不如赌一把,混个功劳。
慧仪公主哈哈两声,拍手叫好:“这可真就是大实话了。”
慧仪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因此,皇后对她也颇为容忍,由得她有失仪态地拊掌大笑,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谁料慧仪还未过瘾,又问起了坐在她下首的两位。
“若是你们,又该如何?”
这回,容歆不争了,眼巴巴瞅着始终沉默静谧的表姐。
许微然笑道:“臣女不争气,怕也跟虞二姑娘一个想法。”
慧仪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畅快笑意,转眸对着皇后和贤妃道:“这个姐姐,我喜欢。”
此时,不与女子计较的太子掀了下眼皮:“她比你小。”
“太子哥哥又知道我夸的哪个姐姐?”慧仪反问。
太子冷笑一声:“这屋里,属你嘴大。”
慧仪一怔,随即瘪着嘴,委屈道:“太子哥哥欺负人。”
太子不欲理会,他是见鬼了为何还要呆在这里,可又迈不开腿,索性转过身子,自己对着棋盘,想要找点事做静静心,却又无端心烦。
更烦的,还有不知好歹的女子。
被贤妃和慧仪这么一打岔,皇后到现下才开始正式问虞初:“之前你在养病,也是本宫疏忽,封赏一事,拖到了现在,你且说说,想要什么。”
几人再次盯紧了虞初,就连背对着众女独自对弈的太子,此时昂藏身躯也更为挺直。
虞初谁也不看,满眼真挚又期盼地仰望高座上的皇后,道:“臣女自幼丧母,可否斗胆,唤娘娘一声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