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夏安见她有意愿起身离开软榻,便蹲下身替她将缎面玉鞋穿好了。
“嗯,早上见陆京,当着锦织的面对他太过冷漠了。我去他那里一趟,亲自将玉觽交给他吧。为他织了一张网,也该表示表示对他的重视。”
楚欢嘴中承认自己冷漠,可面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并没有半点悔意。
乔夏安也知道她不是真的后悔了早上的作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着蹲下的姿势问楚欢:“那殿下还需要我作陪吗?”
“没什么需避讳你的,你就与我一同去吧。”
“我知道殿下不在乎有我在身边。”乔夏安搀了她的手臂站起,与她一道往陆京住处行去:“但我在,陆京怕是会介意,放不开说话。”
“呵。”楚欢嗤笑一声,并不以为意:“浴室里独我与他的时候,也没见他放得开啊。我瞧着他就是块不开窍的石头,也不用温存,直接敲开就是。”
“想要与殿下你求一夕之欢,甘愿鞍前马后的人可不少,还不是殿下你自己不要的?陆京若真轻易就拜倒,大约你也会觉着无趣,早早弃置吧。”
说得倒有些道理,如果没了征服的加持,她的兴趣大约会更短暂。
可这番话根本不像是乔夏安的论调,楚欢斜眼睨他,问道:“你这是从锦织那里听来的话?”
“殿下聪慧。”乔夏安莞尔,低下头承认了,没更多解释。
楚欢也没再多计较,垂下眼不置可否地道:“那你就听她的话,一会儿在屋外候着,为我和陆京留出相处空间来吧。”
她是对陆京颇感兴趣,否则也不会特意为他布局。
可身边人纷纷来撮合,即便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希望助力,还是叫她生出了点抗拒心,原本一点撩拨陆京的想法也丧失了。
陆京正合眼养神,为晚间行动尽量多地积攒精力,房门倏忽间就被推开了。
视线相接处,叫他捉摸不透的公主殿下面无表情地逆光行进房中来,光晕在她周身浅浅一层金。
他原就只是支着头小憩,因而立刻反应过来,坐直了了身子,心悬不知楚欢这一趟过来到底是揣着什么用意。
楚欢未着急与他交流,而是自上而下又打量了他一遍,才坐到了桌子另一边的交椅上。
她单手撑着下颌,朱唇启合:“你这一身伤还没好,凭一个人一把短刀去劫狱,能有多大的把握?”
陆京略微愣神,以为楚欢是特意前来关心的,神情转暖。
他到底承她的情,所以向她许诺道:“我会估量着自己的实力,如果确实事不可为,我就撤离。即便真的错估了局势不幸被擒,也不会供出殿下,让你为难的。”
楚欢本意是嘲他自不量力去劫狱,结果陆京好声好气说不会连累她,倒让她噎住了。
她如今也算看清,他对自己即便还说不上是喜欢,基本的好感至少是有的,否则此刻不会因她一句并不善意的询问就柔和了眉目,还反过来为自己考虑。
贺锦织大约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会想法子让有情人成眷属。
但这并没有让楚欢开心,因为她根本不想要黏黏糊糊的爱情,只不过是看陆京合眼,邀他作床伴。
初见他时,她以为他是个完全与她相同的冷酷者,无情薄凉就该纵享欢愉。
可他不是。
陆京的冷酷大约只是对敌人的,就算她将恩情这张遮羞布扯下来了,他也没改变想法,仍想诚心认真待她,越是心有好感越不可能随意答允。
楚欢有点烦躁,后槽牙相磨,长睫低垂颤颤,一时甚至生出了放弃再捕获他的想法。
明明是自杀戮中磨砺了棱角的人,心竟还不是全黑的,真是令人失望。
陆京发觉她的状态有点奇怪,突然不再说话,整个人也在轻微的发抖。
他连忙出声唤她:“殿下,你怎么了?”
楚欢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就很难脱离出来,没有回应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询问。
陆京确认了她的不对劲,为了博得她的注意力,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牵住了她放于膝上的柔荑,又唤了她一声。
这种接触终于得到了楚欢的反应。
她眼皮掀起看向他,那双桃花带醉三白眼没了妩媚气,眼眶里盛放的仿佛真的是一对冰冷的琥珀石,不蕴任何情绪,让被她注视的人心生寒意。
可陆京没有因此就松开她的手,见她停止发抖,便当她是有所好转,略松了一口气:“你身子不适,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不必了。”楚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直接将自己的玉觽扯下掷给了他:“你戴着吧。”
串着玉觽的丝绦柔软,但被这么大力扯断,到底还是将她原本完美如玉的脖颈勒出了血痕,白玉微瑕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她却仿若无觉,低喃自语道:“我本来预备放过你了,你还自己凑上来。”
所以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她的计划会进行下去,就且让她看看,他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到什么时候。
陆京被她突然的动作惊着,起身去寻药膏给她伤处涂抹,没能听见她这句话。
楚欢不欲在此多待,完成了给与他饰物的目的,直接提步离开了他的住所。
陆京拿着药膏自内室走出,就发现她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躺在自己掌心、还余着佳人体温的精巧玉觽证明她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