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慈心见刘念面上有些讪讪,一双眸子仿佛晚霞里盈了的湖面,不觉心疼,语气中不觉带了三分不悦,她站起身来,把刘念拉到身后,硬声道:“云羡,阿念只是好意。你这样疾言厉色的,她会害怕的。”
云羡迎上她的目光,挺直了脊背,不屑的勾了勾唇,道:“那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就不怕我会害怕么?还是……”
云羡顿了顿,逼视着徐慈心的眼睛,道:“似我这样在凉州长大的,根本不配母亲担心?”
“我……”徐慈心一时语塞,她忙低下头去,避开了云羡的视线,连身形都有些不稳。
刘念忙扶住她,抬头看向云羡,带着哭腔,道:“姐姐,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对着我发火,又何必对着阿娘?她身子不好,受不得这些。”
“阿娘……”云羡冷笑一声,带着三分轻蔑和三分委屈,直看得刘念心里发毛,道:“我这个亲生女儿只敢唤她母亲,你不过是庶女,却敢唤她阿娘,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放肆!”刘行止怒喝一声,他弓着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盯着云羡,道:“孽障!你母亲为了你百般思量,前几日还与我商量着为你和你妹妹办及笄礼,想着给你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你议个好亲事,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
“父亲,”云羡平静的望着他,道:“我本就是相府嫡女,要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若当真为我着想,便该把我的身份大白天下,让她……”
云羡抬手指向刘念,道:“去她该去的地方。”
刘念被她一指,吓得脸色发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想反驳,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红了眼圈,低低的抽泣着。
徐慈心更是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她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直直的摔在了椅子上。
云羡扫过刘行止和徐慈心的脸,见他们都回避着她的目光,不觉自嘲的一笑。
是啊,他们既然能放任真正的刘云羡死去,又岂是她争一两句便能改变的呢?
“我累了,先回去了。”云羡缓缓开口,似是失望至极,言罢,便起身离去。
萧叙白看着她的背影,不觉抿紧了唇。
刘行止顾不得看旁人的反应,他只觉得头痛的厉害,连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都跳了几下,他瞥向瑟缩在一旁的徐慈心和刘念,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若刘念有云羡一半的本事,他倒也不用担心了。
*
是夜,皇宫,紫宸殿。
小太监福瑞急急走了进来,他脚下生风,一脸的急切,手中捧着的东西却拿得很稳。如今他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在宫中却已当了十年的差了。
铜炉中燃着的乌木寒香幽幽的蒸腾出淡淡梅花香气,笼罩着白色的烟,一点点的飘到空中去。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能隐隐的听见这香烛燃烧的声音。
现在,又多了福瑞轻轻的脚步声。
容洵倏的抬了抬眼,目光从手中的奏折中缓缓移上来,静静的落在福瑞脸上,道:“东西拿来了?”
“是”。福瑞一边应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容洵,道:“内侍省已将秀女名单拟好了,请您过目。”
容洵伸手接过卷轴,修长的五指落在淡黄色的卷轴上,之后,便是许久的静默。
福瑞垂了眼、屏着气,悄无声息的侍立在旁边,呼吸轻的就像根本没他这个人似的。
宫灯发出“噼啪”的声响,火苗微微的晃了几下。
一个宫女赶忙走了进来,将灯罩掀起,小心翼翼的剪了一截子灯芯,她刚要把灯罩盖上,不知怎的,手中一滑,灯罩“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容洵的手指顿了顿,目光静静的看向她,只一瞬,那宫女便浑身发抖着跪在了地上——那分明是看死物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
她通身上凉的像冰,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声如蚊蝇,连求饶都不敢,只能发出低低的抽泣。
“拖下去,杖毙。”容洵淡淡道。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拖拽着那宫女,就像是提着一堆破布,很快就消失在容洵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