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礼闻言拧眉,对苏南的撒娇乞求无动于衷,“南南啊,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你这婚事总拖着也不像话,难道要让人耻笑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我们苏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苏南喉间一梗,她很想问她父亲,这怎么就丢人了,难道把她嫁给六十的糟老头子做小妾苏家就面上有光了?
苏南竭力将心里这句话忍了下去,颤抖着声音问她父亲:“那南南的婚事爹爹可否由我自己做主,南南不会让苏家丢人的,我会尽快解决自己婚事。”
她想将此事先拖下来再作打算,想办法。
但苏知礼听到这话却只干咳几声,又喝了一杯茶,悠悠道:“南南啊,你的婚事不用你操心了,爹爹已经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苏南心里那根弦一下断了,她很清晰地听到了弦断了的声音,对她父亲仅剩的一点期望荡然无存。
“那父亲想将我许配给何人呢?”苏南抬起头笑着问,嘴唇发白。
“这个嘛,你是我苏知礼的女儿,爹爹自小便看重你,自然是为了寻了一个好人家,柳大人是中书令,地位显赫,权势极高,他可是朝中的一品大臣。”苏知礼抚了抚胡须,话里话外无不显露出来了她苏南是高攀之意。
“可是爹爹,我听人说这位柳大人年近花甲,家里早已是妻妾成群。”苏南被气得心口痛,她不想再忍,便直言道,“爹爹的意思是要我嫁给一个六十的老头子做妾吗?这样,苏家就面上有光了吗?”
苏南说得如此直白,似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这父亲留,苏知礼的笑一下僵在脸上,顿了会斥道:“放肆!你作为我苏知礼的女儿,怎能如此说话?这位柳大人可是中书令,不过是年纪大了你一些,难道还配不上你?”
“爹爹的意思是还要我对这门亲事感恩戴德吗?”苏南漠然地笑了笑,后直视她父亲的眼睛,说了三个字——
“我不嫁。”
苏知礼第一次见苏南逆他的意,当场拍桌而起,怒斥道:“苏南!爹爹说的话都不听了吗?!爹爹这也是为你好啊,他是当朝一品大臣,如果能结姻亲,对你,对我们苏家都是一件好事!嫁谁不是嫁呢,为何你就一定要忤逆我这父亲?”
苏南情绪本就濒临崩溃,眼下被苏知礼一吼,便也驳斥道:“我不想嫁给一个比我父亲还大十几岁的人啊,爹爹为什么要我去做他的妾呢,娘亲便是小妾,这些年来我和娘亲过得有多痛苦您难道不知道吗?”
提到她母亲,苏南更是心寒气愤,便将心中所想所怨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这门亲事真如父亲所说这般好,那为什么苏黛不嫁呢?她是苏府的掌上明珠,您舍不得让她受委屈,那我是什么呢,我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那柳大人是快六十的人,父亲,您知道我多少岁吗?”
苏南眼眶发红,眼泪却一直忍着未掉,咬牙说着:“我今年十八,父亲。”
她这次并不打算妥协。
在这个家,她已经妥协了太多次,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娘亲如此地爱爹爹,可她得到了什么了呢。
除了这么年的辱骂刁难,一副病弱的身体,娘亲什么都没得到。
娘亲处处为爹爹考虑,可爹爹呢。
他真的有想过他们母女吗。
屋内静得可怕,场面一时难以收拾,苏知礼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觉此事还需徐徐图之,不应操之过急,便缓了缓语气,想找个时间再谈此事。
“此事爹爹再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不要意气用事,我乏了,你出去吧。”
苏南也知多说无益,便不作逗留离开了。
她要另想办法。
她绝不可能嫁给那人做小妾。
绝不。
*
而此刻正午时分,骄阳烈日,苏黛正怡然坐在花园凉亭内,纤纤玉指拿起一粒葡萄,得意着看苏南从她们父亲书房气愤而出。
她自然是知道他们在书房里争论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因为苏南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罢了。
而这婚事,是苏黛母亲王氏精心安排。
她娘亲利用娘家权势同那柳大人做了一番交易,给苏南安排了这一桩婚事,他们父亲为了自身仕途,巩固苏家地位,便也觉得这桩婚事尤为不错。
她舅舅是当朝大将军,她作为苏家的嫡女,大小姐,该嫁的自然是文国公府世子那般的人物,俊朗翩翩,地位极高,她要当的是世子夫人,而不是像苏南和她娘亲一样,给人做那低贱的小妾。
苏黛显然是恨极了苏南,从小便讨厌,更遑论她现在还长了一张妖媚至极的脸,她看着便恶心,她一直坚定认为她被狗咬的事情是苏南所为,每到阴冷天,她腿疼之时,苏黛便对苏南恨之入骨,总想着找机会报复一番。
以前碍于宁白和爹爹,她不好再打骂她,如今让她嫁给那老头子做小妾,也算是出了她一口恶气。
那人又老又丑的,据人说还有怪癖,最喜欢折磨美人。
苏黛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一脸转而问旁边丫鬟:“前几日定做的翡翠烟罗绮云裙取来了没有?明日文国公府的春日宴便到了,今日快给我取来,不然我打断你们的腿。”
一旁的丫鬟听此战战兢兢,忙跪下回:“回大小姐,春云已经去云烟铺取了,很快便会回来。”
“那便好,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苏黛说完又拈了一颗葡萄吃,又想起了那文国公世子,唇角顿时荡漾着少女怀春般的笑容。
她暗暗喜欢这世子已久,她精心挑选衣裙和首饰便是为了能在这世子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让这世子对她倾慕,与他结亲。
她苏黛喜欢的人,自然是志在必得。
*
翌日,便是文国公府的春日宴。
名为春日宴,实则也是京城各位贵女公子的相亲宴,苏南和宁白这次也在邀请之列。
她兴致缺缺,本不想去,毕竟苏黛也去了,她实在不想在春日宴上还看到她脸。
但她母亲坚持让苏南去赴宴,想要让她在宴席上多多结交一些少年公子。
苏南自然是懂她母亲意思,无奈之举,便没有推脱,和宁白一块去了春日宴。
他们二人都并未刻意打扮,与寻常无异,但当她与宁白出现在春日宴上时,还是惊艳了众人。
一时间赏花的、投壶的、射箭的、吟诗喝酒的,都齐齐将目光投向二人,四周刹那静了下来,片刻后又响起了低低议论声。
“这便是那苏家的三小姐苏南吗,果然是如传闻那般美若天仙……”
“那公子也生得极好诶……俊美至极,身姿优越,据说他文采出众,将要参加春闱,是状元的有力人选呢。”
……
众人的目光和议论让多少让苏南有些不适,她微笑着颔首,百无聊赖地赏花,想着等下要不要去投个壶转一圈,再同宁白一块回家时,忽地耳边传来一道温润带笑的声音——
“南南。”
有人叫住了她。
而此时,还不待苏南反应过来,站在她身旁的宁白先一步变了神色。
很轻微的。
他浅淡的瞳孔一下变深变暗,目光变得幽深且难测。
南南?
那人叫阿姐…南南吗?
宁白还不等苏南回头回应那人,垂下一侧的手便悄然勾了苏南手指,而后十指插入她指缝,将她小手包裹在他手心。
他指骨蜷起,细细摩挲她手心,故意令她身体痒意丛生。
好似他这样做就能吸引苏南的注意,让他的阿姐只看他,不看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