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苦口婆心地劝差生从良,后脚口风一松就要放她们走,态度反差还挺大。
但朴青野巴不得从老师嘴里听到这句话,一边假惺惺地喊老师再见,一边拉着姚窈出了办公室。
听班主任絮絮叨叨这么久,她耳朵要起茧了。
现在刚刚好是课间,走廊上人声鼎沸,穿着校服的学生四处来往,或疲倦或兴奋或紧张或轻松的不同的脸,一张接着一张掠过视野,看久了,却仿佛都是一个样。
姚窈在人群中显得有点束手束脚,垂着眼睛,一个劲往她身边靠。
朴青野伸手往后捞了一把,揪住姚窈的胳膊,还回头和她开玩笑:“怎么人一多就怂,你晕人啊?”
姚窈唉了一声,这次倒是鼓起勇气接话:“……不晕你就行。”
她声音很轻,贴着后脖子传进耳朵,像什么绒绒的小昆虫沿着皮肤往上爬了一路,让人浑身都痒。
朴青野的手指下意识动了一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姚窈的胳膊。
这家伙。
实话说,刚刚在办公室里看见姜老师望着姚窈的表情,除去烦躁以外,她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幸灾乐祸——
就算是班主任,也照样对姚窈这个学生一知半解嘛。
朴青野平日虽然吊儿郎当不着调,但边界意识格外重,真正触及别人隐私的事,她从来不瞎打听。而姚窈,罕见地整个人长在了她好奇的点上。
她们俩名义上是朋友,平时聊过的天也不少,但朴青野一直没有真正弄明白过这个年轻女孩的行为逻辑。想讨好别人的时候,她粘人又乖巧,活像一条楚楚可怜的小狗;但偶尔,当她独自趴在座位上,或者在谈话中笑着笑着突然走神,朴青野总能在姚窈身上感到一种如影随形的孤独。
她们本质上似乎只是一种陪伴关系,谁也不去过问对方的秘密。
想起来就让人扫兴。
刚才在办公室里说了一大通话,朴青野有点口渴了,她舔了舔发焦的嘴唇,说:“姚窈,陪我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吧。”
姚窈贴着她回答: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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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去小卖部是个错误的决定。她们排了半天队,才好不容易挤到冷藏柜前。
牙缝大点小卖部,熙熙攘攘起码挤了四五十号学生,头顶那台破挂扇嗡嗡地吹,送不出多少凉风。教学楼底下还是五月份的温度,到小卖部里就进了七月蒸笼,又闷又燥。
有两个班体育课刚下课,站在货架边的都是流汗喘粗气的学生,一股热烘烘的酸味。
为了不被挤散,朴青野紧紧抓着姚窈的手。
那台装满饮料的冷藏柜门被水汽黏上了,站在前面的姚窈拉了几下没动,朴青野从她身后伸出手,发力把门扯开。她一边左右扫视饮料架一边问:“你能喝冰的吗?”
“什——”姚窈睁大眼睛,话在喉咙里噎了一下,声音立刻羞涩地低下去,“我、我能……”
“想喝什么?我请你。”
“都行……”
朴青野挑了两瓶汽水和一瓶冰果汁,挨个扔进姚窈怀里,半开玩笑地说:“跟屁虫,接稳了啊。”
一个面熟的女生经过她们俩身边时,回头看了一眼。
朴青野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不熟,估计是班上没什么交情的同学。姚窈倒想着要和她打招呼,抱着一堆瓶子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挥了挥:“林……”
刚叫出半个名字,人家已经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缝隙,只留下离去的背影。
姚窈好像习惯了这样的冷遇,愣了愣,脸色却很平静。
她逆来顺受的态度,又勾起了朴青野心里那点无名火。朴青野拍了一下姚窈的肩膀,语气有点僵:“你理她干什么,走了,这里热死——”
咣当!
背后有人嬉笑着推推搡搡,撞到她身上。
朴青野没留神,脚下站不稳,哐地一下被撞上了冷藏柜,连带着姚窈也被按在了玻璃门前。女孩的躯体很柔软,重重碰上也没觉得疼,两个人站得本来就近,这会儿脸对脸猛地贴到一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更闷了。
朴青野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在湿漉漉的玻璃上一撑,回过头吼:“挤什么挤,有病啊!”
被人推到她身上的是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孩,浑身都是汗,脸上表情讪讪的,立刻说:“对不起。”
他们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朴青野怀疑地问:“……秦洲?”
那男孩看起来很惊喜:“朴青野,是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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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拉着姚窈去前台结账,三个人走出小卖部,眼前豁然敞亮。
她们俩肩并肩走路,秦洲臂弯里夹着个篮球,往后落了一点,右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感叹地说:“里面太闷味道太大了,学校真该装个排风扇。”
朴青野两片肺叶灌满了清新空气,心情好了不少,插嘴搭他的话:“嫌小卖部有味道,你先闻闻自己吧。”
刚上完体育课的男孩摸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撇嘴。
眼前的这个运动背心男就是借她自行车的发小,他俩小学关系还挺亲近,初中也经常联系,但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