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十个台阶又高又陡,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轻飘飘的直冲上跑去。
刚上到一半时,旁边荔枝树上攀着的年轻人忽然冲她扑了下来。
文蜀眼里紧盯着上方,险些没反应过来,余光窥见了,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
身穿百衲衣的年轻人纵身从树上直接落到她身旁,手里提着一把剔骨尖刀。
文蜀大喝:“好功夫!”这一跃,从高处落到陡峭的台阶上,站的稳稳当当,晃都没晃一下。
年轻人脸上涌起一点得意:“我叫古大!你到了阴曹地府,可要记得我。”
文蜀哈哈大笑:“朱英叫你来的?他可真玩不起。”
古大不肯再说话,尖刀直劈她肩膀。
文蜀看了更想笑,尖刀不是大刀,这么劈可不好使,用手里的旗杆往上一架,茶杯口粗细的旗杆被他一刀破成两段,刀口平滑,文蜀双手感受到的力气可不小。
寨主在一片惊呼中临危不乱,双手持着两节旗杆,只当一双棍棒来使,既然刀锋锐不可当,就用半截旗杆往人的胳膊上缠、往脸上抽,尤其是旗面所在的一段,甩到脸上就能把这小子蒙了脑袋一顿暴打。
古大被她的双棍缠住双臂,总是轻盈灵巧的避开刀锋,却往手腕上磕、抽,往头脸上招呼,他猛地将刀还手,用右手攥住竹竿,双脚运气站在陡峭台阶上:“拿来吧你!”
要说比试力气,文蜀对谁都不怕,气沉丹田,先和他角力,随即用势一转,借由他用力拉拽试图挥刀砍来的功夫,一跃而起,几乎被古大扯着一脚踹向他的脸。
古大避无可避,手里还抓着半截旗杆往后急退,文蜀也抓着这半截旗杆,真正如影随形。
一晃眼的功夫,王葛两伙人已经跑到近前,文蜀一翻白眼,将手里半截带有大旗的旗杆往庙门口奋力一掷。
旗子扑啦啦的在飞舞中抖开,终究还是抢在两伙人前面,稳稳的插进庙前的花盆里。
庙祝噗通一声就跪了:“我的白海棠啊啊啊!”被削掉了两枝啊啊啊!!
古大趁着她拧身投掷卧虎旗时,反应过来,又一刀斩断了竹竿,趁着她落地一个趔趄时,挥刀直往前扑。
文蜀没带兵器,袖子里倒是有些石弹子,可对方已经近身来不及用暗器,全凭身法灵活压对方一头,躲躲闪闪,却不试着空手接白刃。仗着轻功了得,用腿法攻他下盘。
老邬捧着一把刀要递给她,又没找到机会。
古大挥刀往下戳,就被她左手攥住手腕往下一压,照脸上就是一掌。
古大徒手的袖子里又滑出一只短刃,更短,更薄。
文蜀急往后退,奈何道路狭窄,只有台阶上下两个方向能躲闪,支应了几下,逐渐窘迫,幸而几次抬手时从袖中暗袋里倒出两颗石弹子,握在指头里,拉开距离就要还击。
围观人群慌忙往两边躲避,躲来躲去,一个身穿团花锦袍、络腮胡子的壮汉在原地一动不动,如退潮时巨石出水。
不顾阻拦大步上前,一把就揪住古大的头发,把人掀翻了往台阶上一摔:“你这厮以逸待劳,公然偷袭,太不讲江湖道义。来日有人偷袭杀你,也是理所应当。今日社火,几城盛会,怎能容你撒野。”
文蜀毕竟是老江湖,明面上帮忙暗地里接应、明面上劝架暗地里拉偏手的事情见得多了,哈哈一笑:“你倒是个生面孔。”
微微一抬手,两颗石弹子冲着这人的琵琶骨(锁骨)而去。
锦袍客看也没看,一把抄住两颗弹子:“姑娘,上打咽喉下打丹田才好抓人。呃,你的暗器用的这样好,想必是知道的。好妙,倘若有五六个你来与我交战,我也插翅难逃难逃。”
居然只是石头子,不是淬毒的镖,她手下留情,倒是个好人呢。
“你为啥手下留情?”
文蜀哪能说自己自己从来不用毒镖,义正言辞的说:“父老乡亲都在此地,我怕误伤百姓。况且敌我未分,贸然下杀手,有失道义。”
锦袍客把古大往外一掷:“我与他不是同伙,只是看不惯。”
文蜀略有点尴尬,在锦袍客捏碎两颗石子,让碎石洒在地上之后,更觉得尴尬羞愧——因为自己做不到。
抱拳:“一时误会了。多谢好汉施以援手。文蜀感激不尽,敢问英雄贵姓高名。”
锦袍客一怔:“你就是文蜀,文道难?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姓名不必问,江湖中人哪有真名实姓。来日重逢,若是有缘再与你饮酒。”
文蜀仍旧担心这是个仙人跳一类的圈套,人情债最难还,赶忙褪了手上的金镯子,双手奉上:“不成敬意,天南海北都够阁下买一斗酒喝。”
“早晚会再见的,告辞了。”锦袍壮汉不仅不接,还顺着山间台阶风一样的消失不见。
文蜀眺望了一会,缓缓收回目光,也不管被黑衣骑士们捆好的古大,瞧着朱英。
朱英也是满面惊讶之色。古大是他安排的,但不能承认。
众人互相问了许久,没一个人知道这慷慨豪放的锦袍客姓甚名谁。只觉得没多和他说两句话,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