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节,最是难熬。 闷热了几天,老天爷终于肯赏脸,下了一场雨。雨后的清晨新鲜舒畅,连空气中都带有着泥土的气息。 相对而言,南栀村的乡路就不怎么友好了,尤其是下过雨后,夯实的土路被雨水浇透,脚踩上去一踩一个坑。 池牧耳却不管这些,高高兴兴地背起她的小背篓,向南山出发。 夏雨过后,正是野生蘑菇疯长的时候,经过一夜的成长,她似乎能看见一堆小蘑菇在向她招手。 一路上,池牧耳看见许多和她一样往山上去的姑娘,不由地暗暗握拳,心道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呀,脚下的步伐不禁迈得快了几分,她可不想落后于人。 南山,是南栀村村民对村子南边一片山林的统称。 以前,南山山高树茂,村民在家里都能时不时地听见从山上传来的狼叫。 但这些年,随着梯田的建立,南山许多山林已经被开发成山地,种上了常见的高粱、玉米、大豆等作物,狼叫声却听不见了,山上能看得见的动物只剩下野鸡、兔子等食草动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家里的大人们才放心让孩子上山捡些野物吃,这要是在之前是万万不敢的。 池牧耳这次来南山,除了要去松树林里捡些肉蘑,还想去上次设套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傻的猎物上套。 她不是猎人,设的套自然不专业,只是挖了个坑,盖上树叶做为遮挡物,本着有就是赚了,没有也无所谓的原则。 当池牧耳看见挖的坑被破坏,心里一阵激动,她这是碰上了? 坑底的简修情况很不好,形象更是糟糕透了。 穿越空间风暴时,简修身上携带的储物灵器化为了飞灰,身上除了本命元剑,什么也没剩。 至于身上穿的法衣也被割得破破烂烂,一点儿看不出来它高阶灵衣的本质。 昨晚一场雨袭来,他更是被浇个透心凉,再次感受到世界的恶意。 这还没算完,随着雨量的增加,坑底积水增多,导致他现在整个人都半泡在泥水中。 若不是现在不知为何浑身无力,动不了,简修真想一剑斩了这里。 做为剑修就要吃得了苦,受得了难,简修自我安慰,这不算什么,现在他已经能站起来行走,再给他一点时间,一定能离开这里。 就在简修准备继续奋斗时,一个小脑袋从坑顶露了出来,冲着他喊:“喂,你怎么掉进我的坑里了?” 池牧耳是真的不明白,坑底怎么会有人。 本来她兴致冲冲地要去捡猎物,谁知一看,猎物没有,大活人倒有一个人,于是她不客气地向那泥人喊道。 闻声,简修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太好了,终有来人了,他终于不用被淹死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友好,简修尽力想要微笑,可惜他平时高冷惯了,长年一副面瘫样,早忘了怎么笑,努力半天,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声音沙哑,认真回道:“掉下来的。” 池牧耳:…… 池牧耳不由地冲那泥人翻个白眼,“废话,你不是掉进来的,难道还是走进来的呀!我是说我做的陷阱一眼就能看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这样也能点进来,太稀奇了。” 简修:…… 其实他掉进来的方式更稀奇,不过,这就不用说了,因而他选择保持沉默。 然后池牧耳又问他:“你自己能不能上来?” 简修给她抬抬胳膊,又走了两步,示意他上不去。 池牧耳嘀咕了声麻烦,又喊了声等着,人便不见了。 简修没等多久,池牧耳就带着条东拼西凑的绳子回来,道:“等我把绳子扔下去,你就抓住,然后我拉你上来。” 简修答应。 拉人的过程很顺利,别看池牧耳现在才十六岁,但因为长年干农活,手中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拉个人不成问题。 不过,看着狼狈地做在地上的泥人,抱胸笑:“同志,刚才在坑底看得不清,没想到你还很有重量的嘛。” 简修疑惑,同志?这是在叫他? 简修不动声色地回答:“男子不比女子轻盈。” 顿了顿,又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在苍灵大陆,修士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草芥,简修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反对,这句谢可谓是放低了姿态。 池牧耳当然不知道她救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对简修的称呼感到有点儿古怪,姑娘? 不过,池牧耳心大,也没放在心上,看着这位泥人文绉绉的,摆手道:“不用谢,虽然我不会负责,但坑毕竟是我挖的,把你拉上来还是应该做的。” 然后她又猜道:“你是知青吧,我没在我们村见过你,你是哪个村子的?用我送你回去不,我看你好像受了伤,要不,我叫人来也行。” 知青?这又是什么东西!简修心里暗暗记下,这个界面灵气少,稀奇古怪的称呼却不少。 简修不想进入凡尘,按他的想法最好找一个地方闭关修行,待千年后重新飞升,或找到去苍梧的道路。 可是,以他目前的情况,进入凡尘,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池牧耳见人半天没答话,心下不禁嘀咕,这泥人不会是摔傻了吧。 “没什么。”简修道:“我刚刚只是在想姑娘的话,我好像不记得我是哪个村子的了。” 简修记得他师侄曾说过,要是哪天落到一个陌生之地,又无自保之力时,要想别人不怀疑你,取得信任的第一步,就是装傻失忆,其它的都让他们自己去补脑。 虽然简修不是很明白补脑是什么意思。 结果,眼前人的反应出乎简修的意料,只见她猛地退后一步,警惕地说:“我不会负责的!” 简修:…… 他真的不用她负责,真的,不用多次强调。 咳,池牧耳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耳朵有点红,不自在地问:“那你还记得自己叫啥不?” “简修。”简修不想改名字,说了真名,然后一本正经地装傻:“除了名字,其它的都不记得了。” 池牧耳感觉事情有点大,看着眼前的泥人犯愁,这可咋办呐? 想了半天,池牧耳决定将麻烦带给大家,不能让她一个人愁,对泥人道:“既然如此,你和我回去见村书记,看看他能不能找到关于你的消息。” 简修乖顺地答好,没有一点儿剑修大能的样子。 池牧耳看看泥人的狼狈的样子,顿时泄了气,道:“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将自己收拾下吧,山下就有条河,你去洗洗,反正现在是夏天也不怕凉。” 简修能够想象他的样子,点头答应,没有反对。 池牧耳带着简修来到河边,瞅了他一眼,“你能自己洗吗。” 不能也得能,简修再厚脸皮也没想过让小姑娘帮忙,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池牧耳见他没有勉强,也就离开了,她还要把绳子还回去呢。 刚刚为了救简修上来,来不及回家,池牧耳想到了山上绑草人的绳子。 山上草人很多,都是用来假装人,吓唬麻雀等小鸟用的,为的是防止它们祸害粮食。 现在人救上来了,池牧耳要立即把绳子还回去,把草人绑好,否则被公社的人发现,少不得一顿批评。 池牧耳处理好草人,回来就看见做在河边的简修,顿时呆了。 简修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低垂着双眼,脊梁却挺得笔直,犹如一柄利剑,俊美的容颜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散发着光芒。 在池牧耳十六年人生里,从没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太叔公给她念过的诗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这句诗的意思,缠着太叔公问,结果太叔公笑着对她说等哪天她见到了,自然会明白。 现在,池牧耳明白了。 如果、如果早知道泥人长成这样,她绝对会负责的! 突然地,池牧耳心中冒出这样一种想法。 池牧耳活了十六年,最糟心的事就是她的名字,池牧耳,吃木耳,每次听到村里人说到吃木耳,池牧耳就发冷。 向老爸提过多次改名提议,都被无情拒绝,还说这名字好听又好记,她妈怀她的时候就爱吃木耳,简直和她绝配。 鬼知道绝配在哪里! 第二糟心的就是周围美人太少。池牧耳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爱颜色,从小的时候只要好看的人抱自己,到现在看见美人就双眼发亮,从没变过。 突然,美人开口,声音低哑,富有磁性:“你在想什么?” 池牧耳傻傻地道:“在想让你把衣服脱了。” 简修:………! 池牧耳咬舌,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立即道:“额,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听我解释,千万别误会。” “好,我听你解释。”简修一手撑头,歪着头看她,一副随时在准备的样子。 池牧耳内心小人疯狂呐喊:太美了!太美了!歪头的样子太美了! “你衣服太湿了,这样穿着容易生病,不如脱了,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光着也没什么。” 池牧耳尽量以平常的语气诉说,在村里子,到了夏天男人光着膀子干活是常事,所以让简修脱下湿衣服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她怎么觉得,越解释听起来越不对劲儿呢。 简修面上淡定,内心震惊,这个界面如此开放吗,小姑娘都可以光明正大看男人光着身子。 为了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简修轻咳一声,道:“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池牧耳沉默,每次和人提名字,总是难以开口。 简修抬头看向她,无声询问。 她默默转头,道:“池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