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只听一声铃铛轻响,不远处一名女子坐在马上,勒住了缰绳。
她抬手擦了擦汗,拍拍小马驹的头,转头对不远处一人道:“殿下,这马果然十分温顺。”
一个高大的营帐外,李建深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从里头出来,他见了女子,笑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
风吹过小马驹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从青葙的视线看去,两人郎才女貌,好似一对璧人。
不远处就是马球场,许是有人又进了球,锣鼓声又响起,夹杂着众人的欢呼声传过来,十分热闹。
青葙与李义诗所站的地方与李建深的营帐之间隔着一列高大的旌旗,风吹过,旌旗哗啦啦在空中响动,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住。
青葙隔着缝隙注视着对面。
那女子似乎是身体不好,坐在马上不住拿手捂嘴轻咳,她应当是要下马,一只腿绕过马背落地,然而衣摆却夹在了马鞍下,身子一晃,眼瞅着要摔倒。
就在那一瞬间,离她几丈远的李建深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青葙转过身去,没有再看。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长得同她这样像。
柳芝给她画梅花花钿、头上戴梅花白玉簪,就是为了叫自己更像她。
像她,是可以讨李建深欢心的。
青葙想起他与李建深几次同房,她若是身上有梅花的式样,他的兴致好似都会好些。
“这么浓情蜜意的。”李义诗嗤笑一声,“真叫人看不下去啊。”
青葙装没听懂。
“这就是卢听雪,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前些年两人错失姻缘,如今终于旧情复燃,真是可歌可叹。”
青葙继续没有反应,原来李义诗说的捉奸的捉是这个‘捉’,她还以为是捉奸在床的‘捉"。
是她想多了。
李义诗见青葙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好似全然听不懂自己的暗示,不由一声冷哼。
青葙方才给她编织的草环已经被捏坏了,软哒哒地搭在手上,上头的草粒扑簌簌往下落,像是一场无声的春雨。
青葙露出心疼的表情。
落在李义诗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她双臂抱胸,神色冷淡。
软哒哒的性子,怪不得总被人欺负。
青葙还在心疼自己好不容易编制的草环,听见她这一问,不由抬头:“嗯?”
李义诗带她过来,其实是存了坏心思,她就想叫青葙亲眼瞧见李建深和卢听雪在一起的样子,想看看她这个好像什么都不懂的皇嫂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若是她暴跳如雷,立即过去闹起来是最好,这样丢人的就是李建深,她倒要瞧瞧她这位素来受人仰望的阿兄到时候会如何收场。
然而青葙全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路走,半点气性也无,只顾着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叫她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子见不得人的歪心思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她觉得自己成了个恶人。
她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将心中的燥郁按压下去,面上恢复镇定。
青葙有些好奇地瞧她,“公主?”
李义诗睁开眼,斜撇了青葙一眼,十分利落地将手中草环随手向空中一抛。
“真没意思。”
她跟个‘二傻子’较什么劲,弄了半天,竟是白费功夫。
青葙见她走了,也不想在那里多待,毕竟她站的地方虽有数十面旌旗挡着,但到底离李建深的营帐有些近,若被他发现,怕是有些尴尬。
她正要走,视线中却出现一双黑靴,再往上瞧,又出现一把拂尘。
冯宜略略欠身,恭敬地道:“太子妃殿下,太子请您过去。”
青葙扭头,瞧见李建深正幽幽看着她,一双眼睛喜怒难辨,手里还拿着她编织的草环,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影印在一片草绿色之中,十分赏心悦目。
卢听雪在他身旁站着,也向她瞧过来,青葙触及到她的视线,对她淡淡一笑,卢听雪愣了一下,随后也笑起来。
到底是世家贵女,即便是一个简单的笑,也是如此端庄恬静,跟她的随性散漫全然不同。
青葙收回视线,跟着冯宜过去。
今日风大,李义诗方才扔那草环时,草环在空中打了个转,直往卢听雪而去。
卢听雪刚刚站稳,正由着婢女整理衣裳,忽见一坨绿油油的东西直往自己而来,一时之间忘了动作,幸好李建深手疾眼快,伸手将草环接住。
青葙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吓到人。
她走到李建深跟前行礼:“殿下。”
李建深拿着草环,问:“这是你编的?”
青葙点头:“是。”
李建深倒是没有说什么,只随手将那草环扔了,拿帕子擦掉手上的草粒和碎屑。
“马球不好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青葙老实道:“好看,只是瞧累了,出来散散心。”
李建深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青葙抬头看过去时,他已然转过了视线。
青葙垂下眼,她知道他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她听见李建深对卢听雪说:“你身子弱,这里又起了风,不宜多待,再玩儿一会儿就回去吧。”
原来冷淡如李建深,也是会关心人的。
人世间的感情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只见卢听雪温柔一笑,说:“多谢殿下关心,我不打紧,一会儿就回去。”
青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尽量不出声,免得让自己打扰到他们。
她瞧见李建深的脚踩过她编织的草环,在上头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本来就破乱的草环变得彻底不能看。
他经过她身边时,说了句:“将花钿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