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屋内的空气足足安静了三分钟。
胡泱吼完那嗓子之后弯着腰咳嗽去了,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却灵活地一转:……刚才他接话接得太溜了,导致他还没留意到说话那位就是……敬池的前夫?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泪流满面的况鹤目瞪口呆独自裂开。失踪多年的妈是找到了,他爸怎么就突然不是他的老父亲了?
……他爸头顶岂止绿得发慌,这都能跑马了!
“你什么时候偷偷背着我给我生了个儿子,小池?”陵颂之再次开口道,这次只有敬池一个人听见。
陵颂之在那天中途突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会儿听见胡泱反而一下就冒出来了,倨傲漠然地透过敬池的双眼视线落在况鹤眉眼。
敬池只是下意识看了况鹤一瞬就挪开了眼。
“不是,”敬池冷静地撕开抱大腿的况鹤,雨伞收拢,拿在他手里被当成了手杖,似笑非笑地看向胡泱,“这不是陵颂之的种,我和他不孕不育没子嗣。”
不孕不育保平安。
这句话刚落下,风歇了雨停了,连外面挠门的动静都消失了。
况鹤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口冷气着着实实呛住。
侧方伸出一只手用力将况鹤拽了过去,况鹤一个趔趄,惊骇地转过头却发现是胡泱。胡泱对他说:“要是你想活命就闭嘴,别叫着混账‘妈’了。”
况鹤不敢问,但也不同意:“想活,但妈不可能不认!”
胡泱:“……”
这小孩儿身上有敬池气息。
一腔急躁无处发泄,陵颂之咬紧牙关,下颔线被迫崩成了一条逼人的直线,阴恻恻的视线和心思尽被黑暗掩盖。
陵颂之站在那一团浓墨般的黑影中,猩红的眼珠子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对于他来说微缈得可怜的、名为敬池雾透的灵魂上挪开。
陵颂之心中冒出星点困惑。明明是敬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逃离他身边,但现在他的灵魂如此微缈,以至于他现在烦闷窝火,对他切齿痛恨却不敢肆意随心。
无法忽视的觊觎深深烙在灵魂,敬池挺直腰身,嘴角绷直。
不是你的种你看着我那也不会是你的种!
摇摇欲坠的门扇挂在门框上显得有些可怜。敬池抬脚走向门口,一路从积水中踏过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湿泞的脚印。
他刚一有动作,刚才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一切声音都重新涌了上来。
今天天气骤降,敬池格外怕冷,早不早地穿上了沉重的靴子,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风雨交加从破烂的玻璃窗灌进来的轻轻的啸声和鞋底踩在地面上的摩擦声。
“走了吗?”胡泱放弃了况鹤这傻子,轻声问。
敬池已经站在门口,抬眼就能看见门缝。
那里有一双灰白染血的眼睛正倒着幽幽地从门缝往里看。
“没有。”敬池眉心微跳,从门缝中挪开眼随手拉开门,睇着胡泱和况鹤说,“还在这儿站着。”
门刚一拉开,两颗不可描述的腥湿的圆滚滚的玻璃球状的东西骨碌碌地掉在地上,从敬池鞋边滚开。
敬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步。
这女鬼身上血孽深重,浓重的血腥味和着腐烂的味道呛鼻。
这位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女士脸腐烂得面目全非,颈部响起惧怕的咕哝声,将自己的头扶正,趴在地上腐臭的手在地毯上游走,慢慢地摸索:“我的眼睛呢——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敬池身上还有邪神的气息,沉重的威压几乎将她压得魂飞魄散。
女鬼边摸边嘀咕着慢慢远离敬池,最后转过头用黑漆漆的眼窟窿看了眼原地不动的敬池,然后加速四肢并用爬走。
胡泱及时赶出来,厉声道:“别放她走!”
“我知道。”敬池眉眼沉静,翻手将黑伞横过来,微眯起眼干净利落地勾起手指,嘴角微挑——
砰——
“啊啊啊啊啊痛啊啊啊——!”
火光四射,伴随着女鬼痛苦的哀叫,几乎照亮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