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不耐收回视线,未再置一词,抬步离开。
长孙明推开侍卫,跟在他后头,追着道:“你看不惯我就打我,打着就出气,每日都有那么多人跪你,多我一个跪你,又能有什么意思。”
长孙曜步子没有停顿,目光也再未落在长孙明身上过。
陈炎拔刀拦长孙明,肃声:“五殿下,不得放肆。”
长孙明甩开陈炎,冲向长孙曜,高声喊道:“长孙曜!”
陈炎一吓,周遭宫人侍卫面色倏地白,齐齐跪下伏地不敢出声。
长孙曜眉头倏地拧起,转身之际,直扼住冲上来的长孙明脖颈,一个用力,将长孙明甩进一旁的湖中。
长孙明挣扎几下,直沉入湖底。
顾奈奈登时哭了出来,惊叫一声,冲开侍卫跳进湖中。
长孙曜漠然收回视线,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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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境听罢自东宫传回的消息,面无表情地搁下朱笔,道:“宛贵妃教子有方,赐珍珠十斛,锦缎百匹。”
高范会意,躬身应是。
长孙无境起身,取下宫女奉上的热帕,拭罢手掷下热帕又道:“回正和殿。”
正和殿是长孙无境的寝殿,高范应下,忙唤辇舆。
待长孙无境入了正和殿,高范同殿内伺候的宫人便悉数退出,长孙无境倚在案前圈椅,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对面的一副江山图,指尖偶轻点一下案面。
待夜色沉得如同一团浓墨,长孙无境淡漠的唇角方扯起些许,正和殿内未掌灯,却并不影响长孙无境的视线,他起身至江山图前,抬手落在山河图,长指抚过一寸寸山河,直至长琊山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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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炎观察着长孙曜的面色,颇小心地回禀:“太医言顾氏这些年忧思过甚,体内生有毒瘴,身体亏损的厉害,并无寿时,好生将养许还能有个三五年。”
长孙曜面无表情地听着。
“此事并未告知顾氏长孙明,只顾氏的姐姐顾媖知晓。”
长孙曜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陈炎继续道:“陛下派人告诉顾氏,长孙明要同殿下学习,顾氏心中欢喜,便将长孙明送来东宫,长孙明许是不敢让顾氏失望,怕顾氏情绪激动伤及身子,故而不敢告知顾氏,殿下早拒了此事。”
长孙曜终于抬起眼皮看陈炎,良久后,冷道:“长孙明呢。”
“落水后昏迷未醒,臣命人将长孙明搬到殊离院了。”陈炎跪下,“请殿下责罚。”
殊离院是东宫最偏最小的一个院子。
长孙曜拂落一案笔墨,起身,睥着陈炎,用不带起伏的声音冷斥:“你是不想活了?”
陈炎不敢求饶,将佩剑高举于首,再道:“臣该死,请殿下责罚。”
长孙曜不悦拂下剑,冷声再道:“孤不需要你有恻隐之心。”
陈炎垂首再道:“请殿下责罚。”
长孙曜复又落座,修长的手指落在案上金印,他抬眸,漠声:“让长孙明从殊离院三步一叩首跪到书房请罪,孤就考虑让他暂住殊离院,做不到,就让他立刻滚出东宫。”
陈炎一顿,无奈再禀:“殿下,长孙明还未醒。”他确定,就算长孙明醒了也绝做不到,若是做得到,长孙明方才就跪下了。
长孙氏素以冷血无情著称,大周开国至今,兄弟相残,父子反目之事数不胜数,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长孙无境对长孙明不见得有多少父子情,长孙无境若在意长孙明这个儿子,便不可能将长孙明丢到东宫任殿下宰割。
说句难听的,即便殿下今日杀了长孙明,长孙无境怕也只是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去,长孙无境冷血的程度比起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年前因仙河刺杀案死的三皇子便是最好的例子,只顾氏长孙明母子不知这其中厉害。
长孙明既得不到长孙无境的庇护,那就需将脾性改一改,依附于殿下,这般许还能有一条生路。他需得明白,这不是仙河,不能任他胡来,长孙曜是长孙无境与姬神月唯一的血脉,是这大周身份最贵重的太子。
“把他弄醒。”长孙曜面无表情地冷声,“醒不来,就抬回毓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