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粒撇撇嘴,伸直长腿,随手把烟头撵进了啤酒罐里。
要说周嘉这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得人心的地方——冷漠话少,目中无人,剑戟森森。
如非必不得已,她几乎不露面,成日蜗居在那张小床上,拉着床帘,一点声音也不出,没人知道她在里头做什么。上课吃饭,她也是独来独往,不跟舍友们凑一块。
刚开始以舍友们为圆心的小部分同学,常在背后议论,觉得她清高自傲,情商太低,根本不会和人打交道,同时又觉得她性格孤僻,内心阴暗,保不齐哪天会做出新闻上报道的那种毒杀全宿舍的骇人案件。
不过几年下来,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周嘉也始终安静如空气,于是他们对她便由心惊胆战转为习以为常了。
何粒不仅习以为常,还常出趣味来了。她自己是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时常会陷入悲伤怀秋的境地,所以很佩服周嘉这种置身事外,冷静自持的性子。
再加上周嘉神秘漂亮,她很乐意跟这种漂亮又不落俗的人打交道,于是化身成牛皮糖,粘了上去。
“好无聊啊。”何粒思维跳脱,没话找话,“沈葵在家考公,王馨说她已经找到工作了,过几天来搬东西,宿舍就剩咱们俩了,我可能也要出去找实习了,你呢,打算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沉默到何粒以为周嘉根本没听到她说话时,帘子里传来对方淡淡的声音。
“回家。”
“回家?你家在哪?”
周嘉没吭声。
“说下嘛,以后等我有空了,我去找你玩。”
“不必了。”
何粒早知道周嘉冷情冷血,拒人千里之外,可如今听了她的话,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捏了捏烟盒,里头一根烟也没有了,何粒烦闷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包进了被子里,没再说话。胡思乱想了一通后,困意袭来,她闭上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床头的手机响了两声,不过很快便没了动静。
***
周嘉面无表情地看着来电显示,按下拒接键,而后删除了通讯记录。
重新回到床上,她撑开折叠桌,往上边摆了一些能填饱肚子的零食,接着,又打开了一盏小台灯。
暖黄色的光当即溢满了狭窄的空间——墙上挂了一个蓝布包,包是半开着的,里头塞了几本古书和笔记,包的右边贴了几张图腾,或狰狞,或诡异,图腾下方钉了个小架子,架子上挂一堆红绳风铃,还有块上了年头的卜骨和龟甲。
若是有人打开帘子看到这副场景,指不定以为自己进了哪个老道的旧居。
周嘉抬手将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摊开,又拿了只笔,开始在上头用特殊符号来写写画画。
“时间:2021年4月25日晚,症状:两次头痛,第一次开始流鼻血。”
她思忖了片刻,又写,“引发原因可能是:用意念控制他人,打架。时间:第一次头痛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鼻血流了十分钟,第二次不记得。统一后果都是晕倒。”
写完,她拆了袋老面包来啃,边啃边往前翻,上一条写的是,“时间:2021年4月20日晚,症状:头痛,引发原因:无,时间:十五分钟。”
笔记里记的都是周嘉关于自身的探究,譬如第一页写了,“时间:2015年1月11日,症状:胳膊折了,脑袋有疤,肚子上开了个洞,失忆,引发原因可能是:有人要杀我,亲人:奶奶,朋友:无。”
周嘉放下笔,盯着笔记本上晦暗难懂的字画,不知不觉出了神,她很早就怀疑,自己可能,也许,大概,不是人,至少不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