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游戏,虽然在表述上磕磕绊绊但大致意思转述的还算清楚。
江亦止捋了下小姑娘转述的话,勉强有了个事情的大致轮廓。
二十七年前,这盲哑大叔与妻子踏往云京寻亲的路上,遇到了调派进京赴任的江尚一行。看夫妻二人赶路辛苦可怜,江夫人便大发善心邀他们夫妻二人一路同行。
当时的江夫人已经身怀六甲,一路长途奔波,夫人的气色是显而易见的差。
大叔的岳丈在世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郎中,老爷子去世前曾给女儿女婿留了两张方子。一张方子是求子,另一张用于生产前给女儿调养身体。
半路休息的时候,媳妇悄悄推了推大叔,拿出那孕期调养的方子让她交给夫人,好让夫人生产的时候不至于那么辛苦。
“吃了……让身体很厉害的!”
那盲哑大叔焦急的比划着,小臂上青筋爆起,急得额上的汗都出来了。小姑娘看父亲比划的起劲,嘴里又重复了一遍……
与他们……无关么?
江亦止低敛着眉目,思忖着这盲哑男人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忽而笑了,指着小姑娘道:“有没有可能……你那岳丈其实是个庸医?你看你女儿这个样子,想来那求子的方子也不顶用。”
所以,那调养身体的方子成了要人性命的毒药,便也不奇怪了……
他声音轻飘飘的,好似落不到实处,连眼尾的痣也失了几分神采。
盲哑大叔听见江亦止这话仿佛更激动了,他不再比划,仰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呜呜哇哇的叫嚷着。
江亦止哼笑一声道:“你凶什么,我不过………”他轻勾着唇,忽而脸色一白,后面的话被一串咳声阻断。
“算了。”他摆了摆手,强压着身体里几乎抑制不住的蚀骨疼痛起身一步步往院子外走,坐进轿子。
*
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故事已经讲完。
云泱舔了舔嗑瓜子嗑的有些干裂的唇角给自己又叫了壶茶。
小时候母亲也给她讲过许多故事,跟说书先生口中身份悬殊的书生鬼怪、富家千金和穷小子不同。母亲故事里的主角,大都是落难公主和皇子。有被继母算计的天下第一美人、因诅咒而陷入沉睡的公主、被敬献给野兽的富家千金,最后拯救他们的无一例外都是皇子。
所以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结局大都是悲剧,而母亲故事里的公主和皇子永远都是美好的结局。
云泱塞了满满一口糕点,鼓着腮帮子想:果然,爱情也要势均力敌才行呐!那她以后嫁给江亦止,一定要表现的更柔弱一点!
云泱摸出一枚银锭丢到桌上,起身抓了把瓜子准备再去望月楼逛逛。
从茶楼出来,太阳有些刺眼。
地上的雪刚有化的迹象,一上午的人畜踩踏,街道上全是脏污的雪泥。
云泱偏头躲了下阳光,一扭脸看见不远处四人抬着的轿子里,跌出来一个雪色人影。朱色帘门随着那抹雪色坠落,如同跌落枝头染了血的玉兰。
抬轿的人瞬时手足无措。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跟在轿旁的黑衣女子只蹲下来看了看,却没什么动作,旁边还有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需要帮忙吗?”云泱的声音插了进来。
八月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人,眼里一闪而过复杂神色。
云泱直接上前,伏身将小臂拢进地上躺倒的人颈后,另一只空着的手搭上这人另外一侧肩膀,口中道:“化雪天寒,地上又全是雪水,即便你一个人扶不起来也要叫……”人来帮忙啊!
她用了猛劲将人撑坐起,一低头看见臂弯里的人那张痛苦憔悴的脸,后面没说完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
竟然是江亦止!这么……巧的吗?
她视线勉强从江亦止脸上挪开,强做淡定问身后黑衣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旧疾发了。”
那就不奇怪了………
“可有随身携带应急的药?”云泱摸了摸江亦止胸口。
八月瞥向旁边傻笑了一路的小姑娘,心说:原本有的,只不过某些人作死。她视线落回到江亦止那张透明惨白的脸上,冷冰冰开口:“没有。”
明明人都晕死过去了,但仍旧一副极痛苦的样子。云泱不由自主抬手抚了下他紧皱的眉心。
“那他这是什么病?发作起来如何缓解?”
“………蚀骨之痛,头痛欲裂。应急之药也只是暂时压制疼痛,无法根除。”
这算什么病?云泱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