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知道了。”
次日宝珠仍是提早一刻钟到的猗兰所,不过,其他宫里的人就有懈怠的了,此时等候在殿中的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宫人。
宝珠便和善善站在外头说话。听了善善这样说,宝珠点点头:只这三个字,她便明白,太子心里是有数的。
善善看了她一眼,小声问:“咱们往后该如何?”
宝珠恬然一笑:“不如何。跟以前一样,行事依着规矩礼节,小心谨慎就是了。”
善善有点不舒服:昨日太子没往后院走,她是去书房找的人,送上字笺给太子看了,他也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反应。
她不能追问太子,总能追问宝珠:“虽然瞒着我,自有瞒着我的道理,可是我这般不知就里,很怕哪一日不留神就犯了忌讳。”
“奉仪且宽心。”宝珠只好安抚道:“并非存心隐瞒奉仪,原是子虚乌有、没甚可说的,连给太子的字笺上,也不过寻常问候罢了,奉仪看了便知。”
她如何看得到字笺?善善不再说什么。见人来得渐渐多了,二人便分头往里走。
今日尚仪女官接着讲《内训》,昨儿讲了原序,今日便讲德行一章。
年轻的嫔御中有二人没来,女官自然留意到了那两处空出的席位,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散课的时候,宫人们都纷纷站起身来,退至两旁,为妃嫔主子们让出道来,待她们都走完了,方才依次往外走。
宝珠正与杏儿轻声说话,就听见后头一声惊呼,随即有人呵斥道:“你是鬼撵来了还是眼睛瞎了,我还没跨过去呢,你就想抢先?”
杏儿闻声才要回头瞧,被宝珠一把拉到旁边去:尚仪女官还没走远,谁这么又蠢又狂?
仔细一打量,原来是长禧宫的。
贤妃这几年如一地宽和贤良,偏生这宫人不似乃主风范。
不出宝珠所料,尚仪女官听见了这一番话,立刻折返回来。
她先问那被斥责的宫人:“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宫人连忙行礼回答道:“回姑姑,奴婢是芷兰院宫人。因为惦记着给九公主煎药,无意冲撞了这位姐姐,请姑姑责罚。”
那女官一哂:“你行动冒失,却将责任推到公主身上,倒让我不便罚你了。”
那宫人小心思被识破,登时脸红了。
女官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对长禧宫的那名宫人道:“到底主子的事儿要紧,咱们底下人之间如何,都不可耽误了伺候主子。”见对方无话,又吩咐芷兰院的宫人:“你且去吧。晚些交了差事,再来尚仪局领罚。”
宝珠远远听着,不觉咋舌:这些有点身份的女官们,拜高踩低是常事,可做得这样不高明的,也罕见得很。
杏儿似有不服,却终究没吭声,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凤仪宫门口,她方才长叹一声。
宝珠反而被她逗乐了,忍笑道:“就在这儿感慨够了再进去,到了娘娘跟前,可不兴这副表情。”
杏儿点点头:“这我还是知道的。”又抬眼望向写着“凤仪宫”三字的匾额,道:“姐姐,你说这匾额后面,还藏了多少唉声叹气呢?”
宝珠略感意外,但没有开口——谁能算清呢?这些感怀伤叹,或许就如尘埃一般在暗处累积,抑或已被风雨洗刷得了无痕迹。
院子里仍有尚仪局的人守着,杏儿如今看了这样的服色便觉得碍眼,宝珠倒能视若无睹,去向皇后请了安,陪着闲话了一时,又去瞧徐姑姑和柳叶儿。
徐姑姑精神好了许多,因惦记着要回皇后身边伺候,恨不能立刻便下床走动。见宝珠来了,更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宝珠把内讲堂中的事儿都告诉了她,她听着点头:“姑娘是稳重的性子,不掺和是对的。姑娘且看着吧,还有后文呢。”
宝珠对徐姑姑历来是很信服的,这会儿和她也是一个看法。关于上辈子的事儿,她的记忆是越来越模糊了,越是努力去回想,越是遗忘得快,再者时至今日已然添了不少变数,索性作罢,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再去柳叶儿房里。柳叶儿的情况却坏些,四更多的时候发起了热,总退不下来,秋水照顾着她,隔一会儿就换一张冷敷的帕子,又给她上了一回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此刻拿眼神向宝珠一示意,想到外间去,二人商量商量。
“别出去。”柳叶儿音调虽弱,自有说一不二的气势:“有什么不能当着我说?我又不是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