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江都依旧阴云密布,却难得地没有下雨。
郡守府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堂内锦衣玉冠的青年端坐主位,堂下跪伏一人,苦苦喊冤。
堂侧衙役分列,喝声威武,可仔细看去,额上都冒着一层冷汗。
只因那堂下所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堂江都郡守。
乌纱已除,官服凌乱,已是无力回天。
“身为郡守,本应牧守一方百姓,可你却借着天灾发此不义之财,甚至截杀朝廷钦差,如今有严家作证,人证物证俱全,你可认罪!”
“下官,下官……”
郡守面色惨白,他乃二皇子党羽,自从知晓来淮南的不是二皇子,他就隐约料到了自己今日之祸。
“即日起收押,择日押解入京,江都事务由郡丞暂理。严家本为同谋,但鉴于其检举有功,主动上交私囤粮草,将功抵过,暂不追究,所收缴粮草全部用于赈灾。”
惊堂木一拍,府衙外传来阵阵喝彩声。
严家人千恩万谢,两手空空地回了严府,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而祁景闵则带着随从,迅速清点了严家上缴的囤粮,准备装船,经淮水运往淮南西三郡。
而与此同时,祁长廷正在粮油坊市里的一个茶楼休憩。
“殿下,他们开始往船上运粮了。”何成从雅间外进来,拱手回禀,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忿。
殿下刀子嘴豆腐心,说什么要暂避锋芒,不过是因为祁景闵负责的西三郡灾情比东三郡严重得多,还偏偏蠢到连自己的粮食都护不住,若不将严家的粮食给他,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百姓。
祁长廷头都没抬,嗯了一声,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扇骨,只听咔哒一声,像是什么机关合拢的声音。
“此事我知晓了,”他将扇骨叠好,小心放进一旁的锦盒中,抬眸问道:“那女子呢?查得如何了?”
“回禀殿下,那女子姓白名桥,乃是吴郡白家的庶女,年方十五,说起来,她还同那严家有些瓜葛。”何成将白家企图通过外嫁女联合严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呵,当众泼人酒水,”祁长廷挑眉轻笑,“倒看不出她还有如此魄力。”
“谁说不是呢,”何成想起白桥那日瑟瑟发抖的模样,附和道,“不过眼下白家是对严家避之不及了,估计近几日便要回吴郡去了。”
“嗯,还有呢?”祁长廷继续问道:“她那日前往城北官道是要做什么?”
“这个……”何成支吾了一声,低头告罪,“属下无能,没查到。”
何成说起此事就有些头痛。
他秘密找了几个白家仆人,还问了那日替她赶车的车夫,得知白桥幼时丧母,只有个叫白晓的兄长,大约管束得少,养得脾气火爆,在白家独来独往,除了那被吓晕的小丫鬟也没个亲信。
而且据说那姑娘一月前险死还生后,举止便有些奇奇怪怪,可要问哪里奇怪他们也说不出。
大约就是,更精明了?
“最重要的是,那日并非她第一次出城北,过去半月间还去过两次,每次都是乘着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大约出去十五六里地后又折返,沿途像是在看风景一样。”
“看风景?”祁长廷蹙眉。
半月前淮南的雨势已然很大,偏僻的官道,马车走走停停……
祁长廷想象着当时的场景,突然,“踩点”两个字跃入脑海。
“呵。”他摇头轻笑,一个连自己的婚事都争不过,只能以死相逼的十五岁小姑娘,踩什么呢?
“咳,其实……”何成突然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道:“属下倒是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长廷挑眉,抬手示意他说。
何成耳尖闪过不自然的红。
“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扬州瘦马?”年轻的侍卫小声道:“兴许那姑娘经过严家一事后,深刻认识到与其被嫁出去不如主动出击,所以……”
祁长廷:“……”
可以了,他不想听了。
少年揉揉眉心,“好了,说说柜坊吧,联络得怎么样了?”
如今严家的粮食给了祁景闵,江都粮仓的存粮又只够应急几日,他需得尽快筹钱重新购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