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安气呼呼的回了自己住处。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头一次脸上有了愠怒的迹象。 看得府中小厮们个个都屏起了呼吸,生恐惊惹到主子。 好在郑佑安没把自己的怒气施于他人,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风林阁。 身上那件大红色的锦袍,看了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刺眼。 恶狠狠的扯开领口的盘扣,随意胡乱的将衣裳丢在地上。 也不知道怎地,确定江白露没有死掉的那一刹那间,他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这么死,未免太便宜了她。 换回那身烟青色的衫子,慢条丝理的走到铜镜前,由着硕风替他整理衣裳。 透过模糊的铜镜,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江白露灿烂如花的笑颜。 像是盛放在荷塘之上的白莲花,高洁雅致,那么的惹人怜爱。 风儿一吹,这朵小白花就摇摇欲坠,勾得人的心都疼了。 再联想一下今天江白露的表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上一世的江白露第一眼见他,就把他迷住了,整日拉着他行闺房之乐,过着奢靡淫、乱的生活。 那个时候,江白露见了他就黏上来。 而今天…… 江白露不光没有半点要黏着他的意思,甚至还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居然还给他下毒! 贱人! 果然心狠手辣!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纳闷:江白露这几天都躺在柴房里,根本接触不到外人,哪来的毒、药? 她身受重伤,又是怎么配的药? 搞不好就是那个女人在阴他! 硕风替他整理完衣裳,又将一个玉佩香囊系到他的腰间,“爷,是要出门么?” “小的让人备轿。” 郑佑安的手举在半空中,示意硕风不急。 硕风便站在原地,乖巧的等着,绝不多说一个字。 王爷需要的是有用之人,而非多嘴多舌之人,想要保住这个饭碗,还是少说多看的好。 “硕风,去请个大夫过来。” 他需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还有,让人把芙蓉园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如果江白露敢骗他,他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白露身上还是在柴房时的那套破旧衣裳。 青灰色的粗布料子,和干粗活的丫环们穿的一致。 如果不是宝珠扶着她的话,真的很难想到,这就是安亲王府才过门没多久的七夫人。 白露却对于自己的这身装扮没有半点羞愧之色,更加没有觉得自惭形秽。 每走一步,她就把头昂得再高一些,秀丽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看得园子里的那些下人们都不敢正视她。 尽管衣衫破旧褴褛,她却并没有丝毫自卑之色,扶着宝珠的手,挺直了腰杆子,高傲的站在那里,环视众人。 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高贵又雅致。 “王爷说不让园子里的人出去?” 以前的江白露很美,除了脸蛋好看之外,身材也好,尤其是她的眼睛,总是似有似无的带着那么一股子勾人的媚态。 多少男人见了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会子,她往家丁们身前一站,单是身上透出来的那气势的威严,让很多人不敢直视。 “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有人把郑佑安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七夫人,王爷说:只要你听话,他不会为难你。” 郑佑安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没多少日子了吗? 居然不让她出去! 那怎么配解药? 还是说…… 郑佑安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中了毒? 如果是后面这一种推断的话,那她倒是不用怕了。 郑佑安真的中了毒,是她亲手配的。 柴房外的地上有一株牵牛花,这种植物的茎、叶、花都有毒,白露就把它们拿过来,随手配了一粒毒、药给郑佑安。 当做是跟他谈条件的筹码。 他是在怀疑她的能力么? “如果我想出去呢?” 白露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名家丁,指尖拂了拂身旁的凤仙花。 花儿自她的指缝中穿过,嫣红的颜色如旧。 “回七夫人话,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如有违命者,杀无赦!” 白露皱眉。 她要给郑佑安配解药,没有药材怎么配得出来? 再有就是,知道郑佑安对自己这么不好,她已经打算另谋生路。 之所以让宝珠上街去,是不相信郑佑安的为人。 大夫若是他安排的,她还有活路吗? 万一他也给自己下个毒什么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宝珠很是紧张,紧紧攥着白露的手,全是汗。 白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紧张。 然后看向那些家丁:“你们谁替我去给你家王爷传个话?” “就说他郑佑安中的毒,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信不信由他!” 郑佑安这是想借着人多势众欺负她? 呵呵……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上次,四夫人的事情郑佑安已经冤枉过她一次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输。 如果不是他生生把江白露打死,哪有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机会?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就要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这…… 家丁们都知道这会子王爷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前去招惹。 便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假装没有听到白露刚才说的话。 傻子才往铁板上踢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些家丁们竟无一人应自己的话。 白露不由得皱眉。 七夫人这个身份在安亲王府是多么的没有地位啊! 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家丁都指使不动。 白露不由得掐了掐掌心。 很快,她就指了指站的离她最近的那个小厮:“你!” “去跟王爷把我刚才说的话说一遍!” 那家丁只是默默的看她一眼,便把头垂的更低了。 “为什么不去?” 白露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厮,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这些人,分明是不把她这个七夫人放在眼里! 因为入不得郑佑安的眼,便要被府中所有人都轻视么?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白露的耐性已然被磨光,来到那小厮跟前,冷冷的凝着他:“我在跟你说话!”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那小厮抬头看一眼白露,随即将脸撇向一旁,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会白露。 很好! 不识抬举是吗! 她最擅长治不识抬举。 谁也没瞧见白露是怎么出脚的,只听“咯哒”一声,骨头错位的响声滑过隔膜,那小厮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呃……” 疼得叫出声来。 “七夫人,敢问小的哪里做错了?”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居然反咬一口! 白露抱臂而立,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个没长眼睛的小厮:“去!” “告诉郑佑安:他如果想多活几天,就乖乖按我说的做!” “否则……” “我分分钟要他的命!” 小厮疼的脸色发白,连连吸了好几口冷气,“小的不敢,这就去。” 刚才白露踢的那一脚并不严重,不至于让他骨头断裂,不过是给他点颜色瞧瞧罢了。 小厮起身,拖着疼痛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白露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王爷过来之后,我自然会把你的腿复原。” “如果王爷没有过来,你这条腿也就不用要了!” 说完之后,带着宝珠气定神闲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宝珠一直处在震惊的状态里,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小姐,您刚才那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棒呀!” “宝珠也想学呢。” 白露接过宝珠沏好的茶,捏在指尖里,笑笑:“这招儿可没那么容易学。”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是资深法医,由于平日里的工作太忙,才导致她了忽略了自己的丈夫和好闺蜜。 每当她加班不能陪老公的时候,就让闺蜜去陪着老公,陪着陪着,就陪到了床上。 刚才踹的那一脚,非要掌握好人体的骨骼脉络,还要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轻一点,没有效果,重一点,那人的骨头就断了。 没有经验的人完全不能瞎学。 “至少得练个十几年……” 宝珠听完,不说话了。 就在两人说笑间,郑佑安走进了芙蓉园。 换过衣裳之后的男人,少了几分妖艳,多了几分清俊,很随意的往木棉花树下一站,就吸走了白露的所有目光。 生的果然是俊朗不凡,气质卓绝。 只可惜…… 黑了心肝! “江白露,你不是要见本王么?” 白露已经看到他过来了,却并没有起身迎接,仍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像是没事儿人似的。 “是呀!我是要见王爷呀!” 她捏着那瓷白的茶盏,葱白圆润的指尖和白色相得闪彰,愈发让人觉得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骨,优雅无双。 “我说想见王爷,王爷就过来了,这不是挺好的么?” 放下瓷杯,懒洋洋的从太师椅里直起腰身,看着跨进门坎的男人轻笑。 那笑容,总让人觉得有几分不正经。 眼前的美人儿媚眼如丝,堪比画中人,郑佑安只觉得连呼吸都紧了一下。 也只是那么一刹那间,随即他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叫本王来有什么事?” “还是说你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