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好东西,你就是? 蒋应然没有深想,狠狠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从在希尔顿远远再看到他时,她对他就只剩下了怀疑。 沈麟本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松手:“小丫头,你怎么不识好歹?”见她面露狠色,凛凛瞪着自己,钳制着她,将她拖到窗边,将窗帘撩了一个缝:“你自己看,来了多少人?” 窗外有三辆警车,站着十来个警察,加上刚才上来找她的几个,已有十多人。 请她去医院协助,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让警察亲自来请? 而且,为什么是警察? 蒋应然皱起眉头,立刻明白方才的异样感从何而来。然而她看向沈麟的目光仍然没有好到哪去。警察可疑,但并不意味着眼前这个人就可信。她记得自己下午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窗帘是拉开了的,此刻却关的严丝密合。警察来了之后他不太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上窗帘,也就是说,他是在此之前进来的。 他冒着危险前来,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提醒她这群警察不是好东西。那么,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正是他,带来了这些警察和危险——无论是不是巧合,接二连三的祸事都发生在今早遇见他之后。而且她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喷薄而原始的力量感,有这样强大力量感的人,通常就是危险的源泉,或至少天生与危险如影随形。 她侧抬头定定觑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顺势扫到了桌上的瑞士军刀,立刻“呜呜”挣了两声,示意他放开手,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沈麟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料想这么个小丫头也不能从自己手上翻出天去——其实原本他就没想为难她,毕竟她还是韩实的妹妹。于是稍踟蹰了蹰,缓缓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然而下一刻,她却一个纵身扑向桌角的军刀,指尖堪堪触到刀柄,轻轻一带,旋即利落弯腰转身,刀尖指向沈麟腹部。 她的动作已十分迅速,像只初学捕食的幼狼,甚至一般人都看不清她是何时打开的那柄原本折叠着的刀。可她刀尖递出的那一刻,沈麟还是先半拍掐住了他的手腕。 “嗬,小丫头,身手不错!”沈麟惊愕之余却有些欣赏,手指在她腕上轻轻一用力,她吃痛,握住军刀的手掌本能松开,落入沈麟的另一只手里。他玩味笑笑:“哥哥教你,刀啊枪啊这些危险玩意,不能对着自家人!”说着单手将那军刀“啪嗒”一叠,收入自己口袋。 又将她两只手反剪着拉到窗边,“不信是吧,等着!” 他将她一只手控制住,另一只手打开摆在窗边桌上的鼠笼——那是一只巨型鼠,是她从Bie拿来的检测对象,因还没来得及让技术员登记,暂时放在了她的办公室。 沈麟抓住老鼠的脖子,隔着窗帘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老鼠“呜咽”两声,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被向那群警察丢了过去—— “啪”!“啪”! 接连响起两声巨响,蒋应然的身子猝不及防一震。 开枪,他们居然开枪了! 这就是说,如果她试图逃跑,从这个窗户一跳出去,就会被当场击毙——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触手可摸的、实实在在的危险。 “蒋教授!蒋教授!”楼下的大堂传来警长的大喊。这栋实验大楼是环形构造,一层是大堂,蒋应然的实验室在三楼,只要高声喊话,彼此皆能听得见。 “怎、怎么回事?”沈麟以口型示意,蒋应然尚在恍惚,本能照着问了一遍。虽然从Van Riel坠楼时起,她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然而亲耳听到本可能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枪声,仍让她一贯木讷的神经动摇了摇。声音都有些哆嗦,出了口才觉得气稍匀了一些。 “没什么,我同事的枪走火了。”警长跟窗下的警察隔了一整栋楼,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沟通,却立刻宽慰道,试图将她稳住。大概是表现的过了,声音有些欲盖弥彰的平静,反像在伺机而动——若非枪击在前,她可能还听不出来。“您没事吧。希望没有吓到您。” “现在你相信了?”沈麟道,松开禁锢她的手,“快回答他,不然他会立刻冲上来。” 蒋应然尚未完全解除对沈麟的怀疑,可两害相权择其轻,比起沈麟,这群警察的威胁看起来更加确凿具体点。 “我、我没事,你们再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好。”蒋应然极尽可能地平静回答,说完,她迅速压低声音转向沈麟:“现在我们怎么办?”前一刻还举刀相向的敌人,此刻却成了她共谋出路的对象,若搁一般人,通常都需要一个简短的过渡,但她好在情绪直接,省了心理建设与转折的必要。 “不是我们怎么办?是你。”沈麟见她态度急转,有些好笑,故意戏谑道,两手交叠背在脑后,一派事不关己的自在:“我等你跟他们走了再出去就行。”因为片刻前的紧张,她原本就白皙的面色又白了一个度,如寒冰出谷,几近剔透,可以看见额头浅青色的血管。额际出了点汗,碎发被浸地粘在一起,像在往外蒸腾着热气,冰与火的力量在她脸上遽然相交,又迅速融在一起。沈麟莫名想起自己某次执行任务飞过冰雪覆盖的尤耶亚科火山时的情景,谁能想的见那万丈冰山之下,是能将人须臾灼化的融融岩浆。 蒋应然不出意料地把他这话当了真,面上露出短暂的茫然,可只转眼,她咬咬唇,淡淡道:“你带我出去,不然我告诉他们你的存在。他们连杀我的心思都有,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关系亲密,不会放过你。” 呦,可以啊,看着直肠子一个,没想到蔫坏蔫坏的,连这种“捆绑销售”的损招都想得出来! 沈麟一怔,旋即唇角微勾、轻轻一笑——她说的都对,只不过她大概误解了“关系亲密”这几个字的意思,虽然无伤大体,但沈麟还是忍不住要拨冗给她分解分解:“小丫头,咱们两这样呢,顶多算是相识,算不得亲密,这群警察毕竟是公职人员,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事我看目前还做不出来,顶多抓我几天,拷问几句,发现我一问三不知,也就放了。喏,论亲疏程度,你那秘书,可排在前面。” 蒋应然从善如流的好习惯促使她低头认真思考了一瞬,明白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意识到威胁不了他,眉心拧了拧,忽向前迈出一步,贴他近了几分。沈麟以为她又不自量力动了偷袭自己的念头,面上不动声色,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可她却只是犹疑地向他伸出了双手。那两只纤长双臂在半空微顿了顿,下一瞬,已不确定地环上了他的腰:“那到底……怎么样才是亲密?是这样?还是……”她的话认真而小心,带着几分自我怀疑,像懵懂的学生在与教授讨论研究计划——毕竟,吃猪肉和看猪跑,还是两码事。 “……还是这样?”话音未落,她已轻轻踮起了脚,就在沈麟深陷突如其来的温柔攻势有点懵的时候,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像盛夏清早的一滴露水,像三月初绽的一片桃花瓣。清而凉的气味如无从抵抗的生化武器,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无孔不入地侵袭他每一段徒劳抵抗的神经。 “我们之前不算亲密,现在呢,算吗?”蒋应然还是那一副淡淡的口吻,却不容拒绝:“你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