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云给盛了一瓠粥,给在一旁上药的姜无芳送去,“姜娘子,吃点吧。今日幸亏有你,这腿伤如何,实在不行明日去城中看看。”
姜无芳之前和姜豫咏走南闯北,这一点点皮外伤又算得上什么。
她看着黄色暖光之中,谢濯云线条清朗,眉目之中却有些倔强的脸,轻笑出声。
“只是皮外伤,那城中的百姓也该对你说一声幸亏有你才对。”
谢濯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是神色有些黯淡:“我今日还是太过于鲁莽托大了,胡高对我尚且敢下杀手,不知那些上堂的百姓又会怎样,会不会被他秋后算账。”
姜无芳摇摇头,“人太多了,他认不得那么许多。那吴娘子虽然惹眼,可你立时已经叫她远遁,胡高的目光都在你我身上,或能争取一些时间。”
谢濯云像是想起什么,眼中似有光华,“是的!待我回去了,一定秉明父亲,叫这獠贼好看!”
她的目光在他的衣角停留住,“袍脚沾了墨汁。”
他笑容纯粹:“无碍,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那些贼人脸上能留下小爷的墨宝,也算是他们三生有幸。”
她回想了一下,谢濯云的字的确不俗,但是那些隽朗飘逸的自己留在的是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难免惹人发笑。
小宗在一旁捧着热粥,呼呼吹着气,也跟着搭茬:“郎君还是任重而道远,若非姜娘子武力超群,被题字的怕就是我们几人了。”
谢濯云被他泼了冷水,也不气馁,过去无声无息给小宗弹了一个脑嘣,小宗疼得脸皱成一团。
吃饱喝足,夜也深了,小宗本来要在山洞中睡的,还是被谢濯云提着和自己一道在山洞门口睡了。
*
崔游一身晚露,终于到达了祁县。
崔东早就等着了,一看见崔游的人马就把他往驿馆中引。
如豆的烛火摇曳。
“相公,已经查明,那戴着桃花幂篱的娘子在早上的确来过祁县。”崔东上前对崔游道。
崔东一收到信鸽就往祁县赶,崔游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许久,将事情都摸清楚了。
崔游为了掩人耳目,穿着一件玄色戴帽的大氅,宽大的兜帽将他的脸笼罩其中,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俊美如玉的下颌。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手在大氅之下握紧了又松开,心中狂跳,面上却风雨不动,只有微微变调的声音泄露了他的情怯。
“那,现下人在哪?可安顿好了?这就带我过去。”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算了,你先给我准备水,我要净手面。”
崔东何时见过崔游见人之前还要净手面的,他虽然吃惊于这个小娘子的魔力,却也知道此时不应纠结于此。
“相公且慢,现下那娘子并不在此处。据线人报,那小娘子是和谢氏的一个郎君一起来的。那郎君在胡高的府衙一通大闹之后就出了城,胡高因为自己儿子下半身被废,也派了人一同出城去了。”崔东一五一十将事情如实以告。
崔游道:“一同出城去了?现下不在此处,那在哪里?”
崔东低头:“我已经派了人去探,那娘子全身而退,只是此时还不知人在何处。”
崔游正要开口,驿站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夜风随之吹了进来,原来就苟延残喘的灯火更是在风中明明暗暗。
“你还敢回来!”胡高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
胡高本来是得了信报,说是一个俊美的郎君在找早前那个带着桃花幂篱的小娘子,他还道是谢家那个郎君和相好走散了,又回头来找。
他觉得手下人屡次碰壁,不如自己亲自去一趟。
为了自己儿子断子绝孙的大仇,他为保万全,带了一群打手往这边来。
本是打算兴师问罪的,谁知进来之后,看到的却不是早前那张脸。
晦暗不明的灯光中,一个身穿玄色大氅的男子长身玉立,见他进来不慌不忙,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俊美脸庞。
胡高看清他的脸,立刻大惊失色。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县令,却在回汴京述职的时候见过这个杀-神。
他马上转变了神态,躬身唯唯:“竟是相公来了,有失远迎。”
“相公,他就是胡高。”崔东在一边小声为崔游答疑。
崔游压根像是没听清他的话,透亮润色的眸子骤然看向胡高,眸中似是聚起风暴,笑意深深。
“很好。你是当我如今脾性好了许多,都敢动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