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到一阵心慌。”陆爱丽说,“你看,这家医院,一个来看病的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怪瘆人的。”
“嗯,你这是错觉。看,那儿就是教堂,有上帝保佑着呢。”
“我又不信上帝。”陆爱丽嗫嚅着。此时,一阵江风吹过,吹动着虹口女科医院的招牌上面的装饰物哗哗作响,挂在门口的风铃也清脆地响了起来。但在陆爱丽听起来,却有些异样,似孩子时躺在妈妈怀里第一次听到的声音,留在人生中的第一次声响,而妈妈在自己十一二岁时,就去了天国,她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出生在韩国,嫁给了在韩国做生意的父亲,之后,又随着父亲来到了中国四川成都。
陆爱丽的眼睛湿润了,好象妈妈正站在自己眼前。
“怎么了?”崔根生见陆爱丽呆呆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我想到了妈妈。”陆爱丽说,“听到这风铃声,就像我记忆中的第一次声响。”
“你依然是多愁善感。”崔根生感慨道。
此时,教堂的钟声也响了起来,清脆,悠扬,在九月的天空中飘荡着,一声一声,散落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散落到人们的心里。
“如果枕着这优美的钟声死去,也是一件美事。”陆爱丽笑了,似乎很幸福的样子。她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她没有像绝大多数中国女子,只能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任命,冲突了世俗的种种阻碍和心理的矛盾,终于与自己相爱的人走到了一起。想到此,她便很知足了。
“别胡说。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的路还长着呢。等做完手术,恢复恢复身体,我们要我们的孩子,想生几个生几个。”崔根生说。
陆爱丽笑了,倚在崔根生怀中,轻声说,“我也希望这样。”
“那我们进去吧?”
“好啊。”陆爱丽答应着,看了看天空,天空依然很蓝,蓝得如江水,似乎要从天空中流下来。她又闭上眼,嗅了嗅这江边的空气,比起成都的空气来,要潮湿得多,更带着江水的气味,对于这种气味,她也开始熟悉,喜欢上了。崔根生告诉她,以后,她们就在上海生活,他会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养活她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她在家做一个全职太太就可以了。
这一切似乎多么美好。陆爱丽睁开眼,又看到了医院的门和灰乎乎的墙,心头不免一沉,原先刚有的喜悦飞走了一多半。她知道,这是一道关,无论如何,她都要迈过去。
“呀,那是什么?”陆爱丽惊叫了一声。
崔根生朝陆爱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医院的墙角处,有一只老鼠飞快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