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根生是在咨询了多家医院之后,才决定让陆爱丽在虹口女科医院做堕胎的。
上个月,俞根生带着陆爱丽从四川成都跑到上海,没想到,陆爱丽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这让俞根生颇为沮丧,他知道,这孩子绝对不能要,要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和陆爱丽及这孩子的关系会非常尴尬。
“生,你说怎么办?”
“做掉吧。”俞根生吸了口烟,紧缩着眉头,闷声闷气地说。
陆爱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她也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这孩子不能要。要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面对与俞根生的生活,因为这孩子并不是俞根生的,而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也不是别人,而恰恰是俞根生的父亲。也就是说,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如果生下来,将是这位答应自己厮守终生俞根生的兄弟。
这岂不荒唐。
原来,俞根生与陆爱丽是中学时代同学,当时就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中学毕业之后,陆爱丽没有考上大学,留守家中,而俞根生则考上了德国柏林大学。陆爱丽是中韩混血儿,绮年玉貌,风姿绰约。其父经商为业,在四川的一次战事中,家室被抢一空,损失惨重。为弥补亏损,父亲便向朋友俞才茂借现款。俞才茂慨然允诺,但提出一个条件,说是发妻也于这次战乱时被炸身亡,想娶陆爱丽续弦。父亲满口答应。而俞才茂就是俞根生之父。若嫁给他,俞根生与陆爱丽的处境势必大窘。且俞才茂年逾半百,红颜白发,实不相配,陆爱丽坚拒不从。父亲便以自杀相要挟,迫令其与俞才茂结婚,陆爱丽无法,只能答应下来,并将要结婚的消息以电报告知了时在柏林大学读书的俞根生,催促其赶紧归来。等俞根生接到电报返国后,陆爱丽已嫁俞父,生米煮成了熟饭,昔日密友,已变继母。俞才茂为断了俞根生的念头,命他与一女子订婚。而就在本年婚期前夕,俞根生就带着陆爱丽离开了家。走时,给俞才茂留下了一封信,信中称:现代婚姻应两相情愿,自由恋爱,岂能仍效封建社会之买卖式强迫施行,今我等远离汝之罪恶家庭,汝虽欲千里寻访,亦属徒劳。
由于出来匆忙,并没有带出来多少钱,一路花销,当到上海之后,钱已花的差不多了。而这时,陆爱丽却生病了,发烧,茶饭不思,日渐憔悴。当俞根生带着陆爱丽到医院诊治时,医生告诉他,主要是因为身体疲劳所致,并无大碍,只要多休息就可以了。但大夫还满脸笑容地对俞根生说,恭喜你要当爹了。这令崔根生有些惶恐,他知道,虽然与陆爱丽早两心相慕,但彼此之间真正发生肉体间的接触还是从逃离家庭之后,在来上海的路上。
“不会吧。”崔根生诧异地问。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都快三个月了。”大夫自信满满地说。
崔根生感到有些五雷轰顶般地眩晕,他明白了,这是自己父亲造的孽。虽然他不在意陆爱丽与父亲结婚,只要她跟自己好,什么都无所谓,哪怕让人骂为乱伦,也在所不惜。可是,可是,她的体内留有他的种啊。
从医院回到租处的路上,崔根生一路无语,陆爱丽似乎能够感觉到他在想什么。其实,陆爱丽在与崔根生私奔之前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但她并没有告诉他。她想,到时候再告诉他吧。只是是通过医生的口告诉他的。当陆爱丽问崔根生如何做的时候,崔根生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做掉。
今天,他们来到了位于兆丰路上的女科医院。
“生,我怕。”陆爱丽站在门前,犹豫了。
崔根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医院门口挂着的“虹口女科医院”的招牌,停了好一会儿,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呢。”
“我是说这家医院……”
“这是专门做这的医院。我打听过了,很多人都在这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