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伫立在斜阳余辉下,面对新坟,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怆和落寞之感。
“唉!自古红颜皆薄命,她不但命薄,更太苦命了……”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这么两句话,接着又是一声凄凉的叹息。
静夜,荒郊。
惨淡月光,映着茂林,蜿蜒如带的官道,由南而北,穿林而过,延伸向远处那朦胧隐约的山峦。
这时候,月移西天,正是黎明前一段最黑暗而阴森的时刻。
黄土堆砌的官道上,突然蹄声雷鸣,飞也似的驰来一辆双辕马车,车上没有车夫,而是由一个紫衣少女亲自驾车赶路。
车厢里既无行李,又无乘客,仅有一具黑漆透亮的特制棺木。
马车绝尘如飞,渐渐将近林边,车后忽然又疾若闪电奔驰来一骑快马,刹时已追近马车,那紫衣少女猛地一收丝缰,车马互转半圈,却在林边停了下来。
驾车的紫衣少女问道:“无缺表哥,弄清楚那几个家伙是谁了吗?”
马上少年摇摇头,道:“别理他们,只是几个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策马迎上去时,他们已经四散躲开去了。”
紫衣少女正是秦璎珞。
秦璎珞眉头紧锁,担心地道:“咱们原该东下鄂州,渡长江,逆汉水上行才对,水路虽然慢一些,却比陆路安全得多,要是那几个家伙是洗心殿的。他们一路跟踪咱们,定然不怀好意。”
宁无缺傲然笑道:“谅他们少数人,未必敢冒险动手,要不然,路上应该早动手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跟踪了咱们数百里。”
秦璎珞道:“也许他们另有奸谋,也许,是因为援手未到,总之,我想他们不会白跟着咱们到华山,迟早必会下手。”
宁无缺剑眉一轩,道:“就算他们邀几个帮手来,咱们也不必惧怕。”
秦璎珞轻叹道:“你虽不怕,总要防备他们对诸葛姑娘下手,雪竹姐姐说过,如果肢体被毁,即便找到返魂香,也没有用了。”
她目光向林中一瞥,又担心地道:“无缺表哥,你看这树林里会不会有人埋伏?”
宁无缺笑道:“表妹,别怕,大胆些!你驾车跟在我马后,如有动静,只须小心守护着棺木,其他的事,自有我来应付。”说罢,当先策马进入了林子。
秦璎珞驶车随后,一车一骑,缓缓穿过树林,眼看着这片林子将要走完,林中平静如常,并无事故发生。
秦璎珞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目光掠处,却见在林子尽头有两条人影,并肩负手而立,她一惊之下,连忙勒住丝缰,低叫道:“无缺表哥,你看……”
宁无缺挥手示意她噤声,独自纵马上前,只见那两人乃是一男一女,背向树林,年纪竟都不大。
那男的一身儒衫,被夜风吹得不住猎猎作响;女的浑身绿色劲装,秀发飘拂,肩上隐约露出剑柄。
两人深夜伫候在旷野密林边,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不言而喻,肯定是在等候着什么。
宁无缺飘身落马,一面蓄势戒备,一面沉声问道:“请问两位朋友,半途拦路,是什么意思?”
那男女两人,闻声一齐缓缓旋过身来,果然竟是两副陌生面庞。
绿衣少女冷目如电,在宁无缺和秦璎珞身上略一打量,冷冷道:“哥哥,是他们不是?”
儒衫少年“嗯”了一声,道:“大概不会错的,让我问问!”
他用手一指宁无缺,厉声问道:“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诧然一怔,道:“不错,你怎知我的名字?”
儒衫少年指尖一抬,又向秦璎珞叱道:“你就是洗心殿主苏君墨吗?”
秦璎珞怒道:“胡说,我姓秦,不姓苏!”
绿衣少女冷冷道:“下贱女人,姓什么全是一样。哥哥,宁无缺既然没有错,今夜别放过他们。”说着,只见她探腕一扬,“呛”地一声,撤出肩上的长剑。
她那柄剑,形式十分特别,才一出鞘,寒光瞬现,竟是一长一短两柄剑合插在一只剑鞘中!
绿衣少女左手握着短剑,右手提着长剑,迎胸一圈,两道光环交错闪烁,作势欲动。
宁无缺蓦地斜退一步,沉声道:“素不相识,二位无端阻路,出言不逊,原因何在?”
那儒衫少年冷笑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今夜此地,就是你们一双狗男女葬身之处,要问原因,你回头看看后面是谁!”
宁无缺扭头一望,突闻蹄声疾若奔雷,四骑健马穿林而入。
马上四人,除了一个黑衣少年之外,其余三个,竟是九环刀苗显、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和诸葛铁柱。
这四人一到近前,各自晃身下马,登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吕洞彬擎出长剑,得意地笑道:“姓宁的,想不到吧!你火焚吕家堡,害死我父亲,劫走诸葛姑娘,当时何等志得意满,怎料到天理自在人心,终被我们蹑踪追到,临死之前,让我替你介绍几位少年英雄朋友,叫你死后作个明白鬼,下世投胎知道正邪之分,好好重新作人。”
他首先指一指那拦路的少年男女,道:“这两位人称’荆山双秀’马氏贤兄妹,‘铁剑书生’马森培马大哥,和‘子母剑’马梦真姑娘。”
回头又指着那黑衣少年道:“这一位是武林暗器名家,四川唐门少主人,唐雁大哥。”
语音一转,继续又道:“姓宁的,你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负义小人,但临死之际,却劳动众多武林少年英雄为你送终,也算你没有白活这辈子。”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方才恍然而悟。
他长叹一声,抱拳道:“原来少堡主苦心布置,只为了那日地一场误会,宁某虽然卑微,恩仇二字,自信尚能辨别,焉能做出那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可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