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确实不想砍我了,对吧?”
斯夸罗:……
斯夸罗眼见又要恼羞成怒,白川玛菲亚乖觉的闭嘴了。
白发少年缓了一会儿,终于退开了半步,没继续发出个什么火来。
“说点人话吧,”他压着躁意“啧”了一声,“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玛菲亚说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我是真心觉得你短头发不好看,长头发才更好看的!”
斯夸罗说赶紧闭嘴吧:“你明明还看了我的左手,让你解释为什么看我呢,别想只拿头发的事情蒙混过关!”
他这么一说,玛菲亚自然又忍不住的斜了下眼,往那别扭的人手上瞟了瞟。
——哇撒,近看更别扭了怎么回事?
“怎么?”
白发的少年剑士撇了下嘴,“你现在又想说,除了头发,我的左手也长的不好看了?”
玛菲亚的身体闻声一顿,瞬间便把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
其实她不带多余表情的时候,更像是那天晚上斯夸罗初见的样子,反而比较能煞到人。
最起码斯夸罗更吃她这副表情。
半晌后,少年人才再次开口继续逼问。
“为什么不说话?”
斯夸罗说:“你看混账boss的时候,重点在看左脸,看我的时候,就是头发和左手——这两种时刻,表情真是一样一样的讨人厌。”
他说“讨人厌”时的表情并不作假,咬牙切齿的像是下一秒就能重新抽出把刀来,反手把她斩于马下。
“是觉得别扭吗?”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白川玛菲亚陡然睁大眼睛。
“看来我猜对了。”
年少的剑士再次咂了咂舌,贼顺手的捏住了她的脸,把两颊养出来的肉肉捏的一阵乱晃,问说:“你在别扭什么?”
“如果他的脸和我的手,都让你看着别扭了——”
“那不别扭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
白川玛菲亚的神色说不上茫然,但张了下嘴后,又徒劳似的合上了。
“赶紧说话!”
斯夸罗早就把剑放下了,此时的语气里,除了不耐烦,甚至都听不出什么暴躁的杀气。
但玛菲亚反而觉得不好对付起来。
“你快说话。”
斯夸罗松开了手指,慢吞吞的改道去捏她的耳垂,力道虽然不大,催促的意味却不轻:“说,什么样的你看了不别扭?”
“长头发……”
“哈?”
白发少年不耐烦吼她:“声音大一点!”
玛菲亚耳朵都让这一声给喊懵了,脑仁生生疼,怒而回喊:“我都说是长头发了啊!”
可能是因为耳垂上的力道一直不大,比起催促,甚至是“哄”和“安抚”的意味要更加浓重,她心底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股作死勇气。
于是喊完了不过瘾,还给配了个动作——她唰一下的揪住了对方垂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短发发尾。
然后恨恨的往下扯了一把。
“你头发莫名其妙的就剩这么短一点,别扭到人了还要怪我吗!?”
被吼了这一句的斯夸罗没又生气,反而挑眉笑了。
“接着呢。”
他任由矮了自己一头还多的女孩子抓着他的头发,更加往下的躬了躬身子:“说说看,我的左手哪里别扭到你了?”
玛菲亚鼓了下脸颊,没说话。
斯夸罗却像是奇异的理解了她沉默的原因,说:“不用顾忌,直说吧,我不打你。”
一头卷毛的女孩子撇了下嘴,抬眼看他时,满脸的【我才不相信呢】。
啧。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大半。”
他终于退开了两步,将头发从女孩子的手掌中抽回来。
少年剑客的脸色意外的沉静,垂首时那神情甚至称的上虔诚,认认真真的挽起了自己左侧的袖子。
随着布料一截一截的叠起,白川玛菲亚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少年手腕还要偏上、几乎是小臂正中间的地方,薄薄的绑着一圈绷带,而绷带下,盘桓着一道快要愈合的巨大环形伤口。
斯贝尔比·斯夸罗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暴躁,指尖慢慢滑过绷带的尾端时,整个人浸着一股奇异的沉静。
然后他没头没尾的说起了别的事。
“我之前……曾经向杜尔挑战过一次。”
“唉?”
白发少年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眼见女孩子乖觉的抬手捂住嘴,才啧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一架最后没能打完。”
“虽然因为我年纪小,被当做平局计算了,但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的表情又一次凶暴了起来,“哪怕我的身体长成了,只要找不到破解他右手剑的方法,我就永远都赢不了他。”
“赢不了”这词,虽然被咬得愤愤不平,但语气意外的十分笃定。
白川玛菲亚:……
白川玛菲亚:我刚才是不是吃到了个一手大瓜?
——毕竟在大众版本的传闻里,剑帝杜尔的让位只是时间问题,斯夸罗没去挑战他,纯粹是因为最近太忙了。
那边厢,白发少年只专心致志的摸着手臂上的绷带:“我砍出这道伤口,一是为了铭记那次败北,二是想试试看,左手完全不动的剑术,用起来是什么感觉。”
“可惜没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莫名的小,要不是实在离得很近,玛菲亚差点都没能听清。
“所以,”他看向眼前这个几乎要把脖子抻到他嘴边的小女孩,问说:“你所认知中的【斯贝尔比·斯夸罗】,其实并未保有这只左手,对吧?”
白川玛菲亚:“那什么……”
“说是还是不是!”
“是!”
玛菲亚条件反射立正答到:“那是个假肢来的,你还戴手套,黑的白的镶花边的,可长的……那种手套!”
“是吗。”
有那么一刹那,白川玛菲亚仿佛看到这个一直凶巴巴的家伙,对她挺温柔的笑了一下。
“果然这才是……注定的未来啊。”
唉?
然而她的懵逼无关紧要。
少年剑客话音才落,原本暗沉的扫帚间前,突兀的白光一闪而过。
玛菲亚僵直着立在原地,只觉得都因这一剑变得锋锐起来,下一秒,浓重的血腥气伴随着迸射的血浆,轰然扑了她一头一脸。
流这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川玛菲亚念头一闪,又觉不对:我怎么哪哪都不疼呢?
就在这个走神的档口,她的视觉边界处像是闪过了一道黑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于是她条件反射一伸手,险而又险的给它接住了。
满手的温热。
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慢吞吞的开始将视角往下转,最终顺着血液滴落的声音,慢慢看回了眼前:
打着结的绷带已经落进了新鲜的血泊里,斯夸罗胳膊上原本盘桓着的宽大伤口只剩下一半,窄窄的像是一道斑纹。
而它的另一半——连同被突兀斩断的那半只手臂——正恰到好处的被人接住在半空中。
玛菲亚下意识动了动捏紧的手指。
制服布料的触感,真的。
渗流血液的湿度,真的。
她的小拇指磨蹭着往前伸了一截:属于人类肢体的余温——它XX的居然也是真的!
“你……”
她手上捏着的那只断手,此时还尚未丧失神经反应,指节处正轻微抽动着,晃得人小心肝一阵阵的发毛。
毛的玛菲亚连声音都飘了起来。
“你刚才……”
她嗓子里憋着一言难尽的哭腔,“都干了些啥?”
那边厢,刀上还滴着血的斯夸罗正漫不经心的靠在墙壁上。
他随手从腰包里扒拉了两下,便掏出了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止血装置,此时正皱着眉头往小臂的断面上套。
那家伙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只是单手操作困难,半天对不上接口,动作越来越烦躁,磨蹭的原本就出血不止的地方,越发厉害的一溜一溜往出滋血。
“哈?”
像是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一样,斯夸罗脸上充斥着一种【你怎么这么少见多怪】的表情,发出了这样一个代表着嫌弃的巨大语气词。
但他很快又把这个表情收了回去。
半晌后,白发剑客没头没脑的对她说了句:“谢啦。”
“唉?”
“我是谢谢你帮我下定了决心。”
名字同时包含了鲨鱼和傲慢两重意思的少年剑客“切”了一声,“托你看到未来的福,我总算不用婆婆妈妈的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留着它了。”
说完,低头瞟了眼逐渐失活的断手。
它。
玛菲亚听见“它”字就打了个哆嗦,连【看到的未来】这么重点的词汇都没有余裕去关注了,僵着手臂往上抬了抬,嗓子发干的劝他说:“它……毕竟是你的东西。”
“你,把它拿回去呗。”
那边厢,斯夸罗好不容易弄好了手臂上的新装置——事实上,就冲他随身带着这么个东西来看,他想砍手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听到玛菲亚的话后,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
他说:“我不需要它了。”
剑士像是陡然淬了血的新剑,眉眼一皱明晃晃的刺人,还要反问她:“话说你一直拿着它干什么?”
“喜欢吗?”
玛菲亚想说喜欢你个大西瓜,我手指头僵住了动不了啊!
结果这剑客也不知道怎么理解的她这一表情,懒散的仰头缓了一会儿后,见她还站在原地没动,于是像是挺包容的歪了下头。
“反正我也不需要它了,”他说,“这么喜欢的话,它是你的了。”
还挺大方。
白川玛菲亚:……
白川玛菲亚:“那我谢谢你了哦。”
斯夸罗这下连头都没往过转,轻飘飘的回了句:“不客气。”
然后就走了。
对,他就这么拖着支自己斩出来的断手,夹着把染血的长剑,头也不回的,就那么——走了!
看他离开方向,大概是直接奔着四号剑道馆去了。
白川玛菲亚握着被主人弃如敝履的一只左手,顿时都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怎么说呢。
在理智还因这一地鸡毛未能归来的档口,她就很那啥的想,无论如何,她确定了一件事:
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
——他一定没有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