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认识沈识寒的人不在少数,而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倾向于给他写信,或是发送邮件。
沈识寒起初为了温书,会研究一个个落款,后来无法从中获利,对信上的字迹也挑三拣四,就再没看过。
而他记性了得,只要愿意,就可以记住任何一个名字。相对地,只要他不想,也能过目就忘。
而“倪末”,暂且不论频繁被家里人提起,也是他最近唯一记在心上的名字。
“倪,俾也。从人兒聲。五雞切。”
“末,木上曰末。从木,一在其上。莫撥切。”
平心而论,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可偏不待见这号人。
“倪末?”
那个欲擒故纵,发消息让他小舅滚,用尽心思却没吸引到他小舅注意,屡战屡败后孤注一掷,把主意打到他这里来了的倪末?
他心里嗤笑一声,语气淡漠:“你怎么有我号码?”
倪末如实回答:“乔伊给我的。”
沈识寒不觉意外,心说果然是他家小癫子会干出来的事情。
他语气居高临下:“找我有事?你不是有我小舅微信?”
那边相反,声音冷沉:“我找你。”
“找我干嘛?”
“……也没干嘛。”
沈识寒失语。
片刻后,他耐住好奇心问:“到底什么事?”
“我——”
他故意抢白:“不说挂了。”
倪末急忙绊住:“等一下——”
沈识寒直接撂了电话。
这一撂,解了他这几天心中堆积的郁结,整个人忽地就神清气爽。
他就说声音耳熟,原来就是那位害他久坐不能起,集释做不完,连没钱吃饭了都没空解决的元凶。
心中疑团渐散,另一个疑团又涌上来。
倪末打来电话那晚,他事后尝试打回去,可对面直接掐断,到后头干脆关机。他追查无果,也无暇再管。
刚才只顾着解气,甚至忘了这一茬。
正打算回拨,手机再次响起。
他立即接通,凶神恶煞:“到底想干嘛?”
倪末回:“你可以跟我聊会儿天么?”
“……”
沈识寒见识过各种各样令人咋舌的搭讪路数,但没谁像倪末这样。
具体怎样他竟说不上来。一定要说,他会联想到医院里某种冰冷的仪器,或是某类灰暗如尘的介质,总之没有任何人情味。
她话里话外分明有求于人,语气却半点不柔和,硬邦邦一块铁板,仿佛百毒不侵。
他看了看表,“北京时间晚八点半,你打电话给你相亲对象的亲外甥,说要聊天,你觉得正常么?”
“你不要误会。”
沈识寒心说又是这样不急不躁的语气,“那你倒是解释。上次课上给我电话,存的什么心?”
那边哑然,半晌后说:“我不知道你在上课。”
沈识寒只觉跟她对话很是费劲,“好,那你说说,打我电话干嘛?”
“……”
倪末不想解释。
因为上次那个不在计划之中的电话,让她终于对结束长期失眠有了期待。确认这一点后,她又忽然没了主意。
她知道她这样的取向有一个说法,叫声控。而沈识寒的声音,恰好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她习惯睡前听人念书,只有这样才能入睡。然而一个多月前,她每日必听的播客忽然宣告生活遇变,从此停更。
从那时起,她深受重度失眠的困扰,黑白颠倒,生活陷入混沌。
照说网络上播客千千万,再找一个不难。可难就难在倪末不止是声控,还十分严苛。
严苛到什么程度?连细微的气息切换不符合心理预期,也会让她心生不适。更不论尾音处理,强弱变化,和最基本的吐字读音。
她不是播音主持面试官,不及专业层面,但自有一套喜好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