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在城南,行至闹市还得一段路程,马车上两人并无交谈。
冯靖易捧着一本书在瞧,马车上还放了好几本。宋子俞也拿了本去看,只看了几行便又放下了。这么晦涩难懂的书,亏得这人看的如此津津有味。撩开帘子往外看,已经到了闹市区。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下了马车,宋子俞跟冯靖易并肩在前面走着,沈林沈月跟陈提不远不近的跟着。
沈月正吵闹着沈林给她买吃食,沈林也无奈,只好领她去买。陈提则面无表情的看着玩闹的兄妹二人,显得木讷寡言。
“这沈月你是从何处寻到的活宝?”宋子俞有些好奇沈林沈月与冯靖易的关系。
“是我阿娘大街上领回来的,饥荒时他们爹娘把吃食都给了这兄妹俩,二人才活了下来。后来他们双亲去世,也不知这二人是如何流浪到了汴州,必是吃了不少苦。我阿娘领二人回家时,瘦的跟个竹竿一样。”
宋子俞回头看了看沈林沈月,现在二人已长得很是健康,特别是沈林,人高马大的。
冯靖易又接着刚才的话说: “后来阿娘送他们兄妹二人去习武,身板这才硬朗起来。再后来阿娘……都是可怜人罢了。不过,宋姑娘已在待了汴州许多日,可有回去的打算?”
冯靖易突然转了话题,将话扯到宋子俞身上。
“怎地,冯姐姐是在撵人走么?”
宋子俞第一次出宫,看着小贩摊上的各种稀奇玩意儿,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目光被一根玉簪吸引,通体棕红,簪体雕刻着梅花,精致的紧,联想到初见那日,冯靖易衣服上的红梅,心里更是喜欢。可听到冯靖易的话,却立马变了脸,语气里颇有些责怪。
“我在冯姐姐府上住的开心,还想在多待几日。”
玉簪摊主正欲讲说这玉簪,见人转身往前走了便作罢了,冯靖易拿起那簪子,给摊主付了钱,收进了袖囊中。
“姑娘还是莫强求了,有些事,我不愿为。”
行至湖边,冯靖易站住了脚步,拦住了宋子俞,右手抬起朝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湖边停着一条小船。
船夫约摸着是冯靖易的熟人,冲冯靖易点点头。也不知这人何时安排好的船。
船虽不大,五脏俱全,一张矮桌上摆了几样点心,一壶茶水。
冯靖易给宋子俞斟了茶,又给自己倒上,船无旁人,冯靖易也不再喊她姑娘。
“这茶名为荷叶,前几日我新寻得的制茶法子,就自己试着制了些。味道还不错,公主尝尝吧。”
宋子俞品了口,温度正合适,入口清香,入肚清凉,后味又有些酸甜。
“公主见谅,靖易只是一介草民,又是一介女流。并无过人之处,皇家与靖易有恩,靖易都在心里记得。但靖易确实没有朝堂之志,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冯靖易将刚刚那只簪子放在了矮桌上,推到宋子俞面前。
“方才见公主望着这簪子出神,想必是喜欢的,我便买来了,望公主莫要生气。”
宋子俞盯着冯靖易,不去看那簪子。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低下头去。冯靖易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宋子俞自然也看不到冯靖易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柔情。
“我想请靖易入京帮我,靖易可愿意?”
见冯靖易未做声,宋子俞便接着说:
“新皇登基却受制于四皇兄,靖易,我是他的长姐,我得帮他。你不晓得,我母妃与周皇后的恩怨,导致四皇兄憎恨我们。成王败寇,这不是孩童过家家的游戏,是以命相搏的政权之争……”
宋子俞拿起簪子细看,又开口:
“可凭我一人力,实难与之抗衡,因着辰儿年幼,朝中大臣只有少数肯相助。但靖易你若肯出面帮我,朝中大臣多数受过冯太傅的恩惠,为冯太傅旧部。冯太傅之女的名气就能使许多大臣归服,所以我对冯姐姐报以希望,来汴州寻你。尔之人,我甚喜之。尔之才,我渴求之。若靖易能帮我,本宫必铭记于心。待辰儿坐稳这江山,就算靖易让我来做打杂丫鬟,本宫都无二话”
宋子俞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恳求,乍一看,竟有些让冯靖易心疼。
“虽有些强人所难,冯姐姐。帮帮我好么。辰儿他……我不想辰儿死。”
冯靖易喝了口茶,似是在沉思,看不出什么神情。
“公主,如若我拒绝呢?”
一如既往的声音,让宋子俞心下一冷。
“我着实不想入朝堂。公主之难处,我虽心疼,却也帮不了。”
“为何?皇家与你有恩,你为何……”
“皇家与我有恩,自是不敢忘却。可民女的阿爹,你口中曾经叱咤朝堂的冯太傅,虽我不知道真正的缘由,但我猜想,与阿爹的死与皇家纷争脱不了干系。再者如若高居朝堂之上,行事皆受人管制,民女懒散惯了。”
冯靖易喝着茶,一席话说得风轻云淡。宋子俞却听的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