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哪里会听不出婉晴话里有话,便含笑回道:“倒也不是世子爷给我穿的,只是我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穿的又单薄,便在下马车的时候,自作主张把世子爷忘在车厢里的大氅给穿上。”
她解释完,便停顿下来,暗自观察了一下婉晴脸上的表情,见婉晴眼睛里还是存着防备,这才继续补充道:“刚才本准备进到暖阁里同世子爷当面请罪的,只是世子爷要休息了,我今夜见不着世子爷,便只能明日再找个时间,同爷请罪。”
听林菲说完,婉晴这才颔首道:“原来如此。”
然后,她又说道:“现在屋里暖和,你就不用继续穿着大氅了,便把大氅脱下来交给我,等会我拿去浣衣房让丫鬟婆子洗干净,再烘干,熨平整后给爷送去。毕竟,这几日都是大雪,着实冷的很,爷明早出门上早朝,还要穿着它的。”
“好。”林菲说着,就解开大氅的系绳,把大氅脱下来,双手递给对面的婉晴。
婉晴接过大氅,见林菲衣着暴露,面露惊讶:“你……你怎可穿成这样?”
“是鸨母让我穿的。”林菲并不准备隐瞒,新丫鬟婢女入府都要做登记,更何况宁国公这样规矩森严的世家府邸,她的底细被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情。
“鸨……鸨母?”婉晴虽然震惊,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
毕竟,其他院子里的主子爷可不像世子爷这般洁身自好,像容姨娘生的杨浩凌,宁国公的庶出二爷,及冠前就收了院子里的好几个丫鬟做通房,娶妻之后,更是因为妻子软弱而愈发猖狂,竟嫌良家子不够味,跑到勾栏寻花问柳。
最后,因带了个勾栏女回来,闹得满府皆知。
为这事,容姨娘气的不轻,连带着国公爷都亲自打了他好几顿。
“你是勾栏瓦舍出来的?”仿佛不敢相信般,婉晴又问了一遍。
林菲点头:“是。”毕竟勾栏瓦舍和教坊司,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只一个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消费起的场所,而另外一个是只有豪绅官宦才能消费起的场所,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婉晴倒抽一口凉气,觉得世子爷这回怕是撞了邪,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难怪刚才让自己拦着道儿,不让这小娘子进上房。
可不是嘛!若是让国公爷和太太知道,世子爷带了个勾栏瓦舍的貌美娘子回府,还让她头一天进府,就入的正房,那这事怕是麻烦了!
婉晴这般想着,终究还是叹了口长气,即便头日不进上房,但人已经带进府里,后面还是一堆的麻烦。
朝南摆放的妆奁是三层抽屉的款式,上面放置一面犀牛望月的铜镜,镜前放着把梳子和篦子,其他首饰都收入抽屉内,再旁边一个置衣架,架子上搭着件松布寝衣。
婉晴走到置衣架前,取了松布寝衣递过来:“这是我新做的寝衣,我看你身形同我差不多,便将就着先穿着,等明日做了入府登记,再去制衣轩领两套合适的丫鬟服,以便日后换洗。”
“好。”林菲接过松布寝衣,但她的手指已经冻的发僵,甚至感觉不到松布原本的柔软,即便这厢房内燃着地龙,可手冷脚湿,还是觉得寒凉的紧。
婉晴倒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她虽然不喜世子爷带了妓子回府,但世子爷让她照料好这妓子,安排好她今夜的住宿,她即便心中不喜,可到底是忠仆一个,这便询问道:“可是鞋子单薄沾了雪水,脚底发凉?”
林菲沉默着略点了下头,然后抬手遮住琼鼻红唇,打了个喷嚏。
她这个喷嚏是故意打给眼前丫鬟看的,既然对方有心询问,便给她一个暗示。
毕竟,若不赶紧泡个热水驱寒,万一今夜染上风寒,发起热来,杨则善也绝不可能好心到给她请大夫医治,要知道,杨则善赎她之时,就同她强调过,他是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来着。
婉晴指着屏风后头的浴桶道:“我这便让厨房的粗使婆子端热水过来,你好好泡个澡,等身体泡暖之后,再换上寝衣。”
“那便多谢婉晴姑娘了。”林菲见好就收,立刻微垂螓首,柔声感谢。
婉晴却转而又叮嘱道:“你等会泡澡的时候,在浴桶里铺上一层薄纱,另外皂角我给你另置一盒新的,你要什么香味的?”
婉晴能把自己新做的松布寝衣给林菲穿,那是因为世子爷叮嘱她照料好人,但是浴桶毕竟是更加私密的物品,所以才会特意叮嘱林菲用的时候铺上一层薄纱,至于皂角,她也是不惯别人用她的。
“清香就行。”林菲说道,她原是惯爱用香的女子,只如今境遇卑微,也不奢求能用什么好香,清香皂角属于皂角里头最常用最便宜的,能凑合用着便行。
“好。”婉晴这便忙开了,先是去柜子里翻出一块薄纱,又去抽屉里拿清香皂角,还去厨房那头吩咐婆子端热水来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