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四周的风雪愈发的大了,呜呜的风声灌进脖颈处,凉的人直打寒颤。
林菲抬手把大氅后面的帷帽戴上,帷帽宽大,周遭一圈厚实的纯白狐毛,立刻就把那呼啸而过的风雪挡在了外头,让原本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后颈即时就暖和了起来。
才片刻迟疑的功夫,那枣红色小轿已被身强力壮的四个小厮扛起,逐一跨过角门,朝府里走去,管家梁生忙追了上去,在跨过角门门槛的时候还不忘扶正自己头顶上的棕色毡帽,然后双手交叉插.进两边的袖口里,微弓着腰背,脚下小跑着跟在了软轿的旁边。
而那四个扈从则迎着风雪,两前两后的为软轿开路。
那站在角门守门的老婆子好心同林菲喊道:“小娘子也快些进来,老婆子我要关门了!”
林菲这便立刻提了大氅的下摆,一脚跨过了包铁门槛,入了宁国公府的府邸。
老婆子立刻去推角门的大门,把那一半的呼啸风雪挡在了门外,可角门内的甬道却是没有屋檐遮挡的,另一半的风雪从正空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却是把甬道两边墙头上的琉璃瓦都覆盖的白雪皑皑,而尚来不及扫雪的青石板路也是雪水相混,泥泞不堪。
林菲提着下摆才走出一丈远,那脚下的红舞鞋就已经湿透,十个脚趾凉冷刺骨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加快步伐,试图通过小跑来增加一些脚底的温暖。
枣红色小轿进了垂花门后,那四个两前两后开路的扈从便尽数退了出来,这垂花门又名二道门,像扈从这般等级的男仆是不便进入的,便都躬身往后倒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四名扈从在经过林菲的时候,其中一个胆子颇大些的,忍不住偷偷抬眼瞧了林菲的侧脸一眼,心中啧啧惊叹,却也不敢对世子爷的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暗自偷看一眼后,便跟其他扈从一般低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快速地离开。
林菲也跟着进了垂花门,进了这二道门子后,里头的视野更加宽敞起来,原是于垂花门相衔接的抄手游廊,廊内雕梁画栋好不精美,且向左右两边无限延伸,目之所及竟是看不到个头。
廊下又每隔五步挂着一盏照明的灯笼,廊道内有屋顶遮挡,倒是没进风雪,路也比外头的石板甬道好走许多。
跟着枣红小轿向左手边的游廊走去,走出两盏茶的功夫,又进了个雕刻精美的拱门,行至此处,前头抬目便可瞧见四层台阶砌起来的院子大门。
那大门两头栽种粗壮的树木,如今冬日绿叶凋零,唯有厚积的白雪压在枝头上,倒也是一番银装素裹的美景,院子正上方的屋檐下面挂着块匾额,黑底金字,上写‘世安苑’三个笔锋遒劲的大字,这便是宁国公世子爷的主院到了。
轿子落下,管家梁生麻溜的上前打起皂帷轿帘,弓着身子,对里头的贵人堆着笑脸说道:“世子爷,院子到了。”
林菲来不及细看院子内的布局,但见一个大丫鬟打着可以抵挡风雪的兽皮闪,这种伞可以同时容纳两三人,劈竹为条蒙以兽皮,收拢如棍张开如盖,而她身后则跟着三个打普通油纸伞的婢女,团团围了上来。
“主子爷,外头风雪大的很,奴婢给您打着伞儿,您慢些下轿。”大丫鬟微微弯下玲珑的身姿,努力的把手中的兽皮伞撑到轿子的正前方,不让外头呼啸的风雪进到伞内。
杨则善掀了绯红官袍的下摆,从轿子里面一步跨出来,跨到了婉晴双手同时举着的兽皮大伞里面,他看都不看好不容易跟上来的林菲一眼,目不斜视的步上四节台阶,然后入了世安苑的门内。
而其他三个打着油纸伞的婢女也簇拥着跟在主子爷身后,一道上了台阶,入了世安苑那碧绿色中央贴福两头挂对联的四开大门。
管家梁生放下轿帘,吩咐这四个小厮把枣红软轿抬回车轿房内,自己也跟着委身退了下去。
退下去前,梁生倒也忍不住抬眼瞧了这缩在大氅中的貌美娘子一眼,只他是府中管事,平日里也不插手主子爷院里的事情,这世安苑到底有老太太所赐的一等丫鬟婉晴代管着。
宁国公府家规森严,便是早就定下规矩,晚辈是不能用一等丫鬟的,所以身为一等丫鬟的婉晴目前还挂在老太太名下,如今的身份类似世安苑的总管,今日世子爷带回来的小娘子后期的安排,大抵是由婉晴来打理的,还轮不到他这个府中管事插手。
管家梁生这么想着,便收回了偷看小娘子的视线,跟在那抬轿的小厮后头,朝外道门子走去。
进院的进院,出院的出院,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世安苑门前这会儿便瞬时冷寂了下来,只留林菲一个人站在苑门的黑底金字大匾额下面,她冻的发红的手指还提着下摆,犹豫着是直接进去,还是等待主子的传唤。
“小娘子……”这时候,有个清脆的女音唤道。
林菲抬目瞧过去,只见那四开的碧绿色大门中央站着个年芳十二三的小丫头,那丫头梳着左右对称的双髻,头上戴着普通的珠花,一套素色的上衣下裙丫鬟服,为了保暖上衣外还加了一件藏红色的棉花小袄。
那小丫头正朝林菲招手道:“小娘子既是主子爷带来的,就快些进院子里来,外头风雪大得很,我要关院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