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于福庆码头登船,顺着湍急水流直下,当天夜里便抵达鄞州城。
月色溶溶,在江面铺就一层粼粼银毯,随着水波起伏,聚合又破碎。潘家父子一路惊叹连连,到了要下船时,依旧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望着巍峨船体。潘纶实在忍不住,强忍对奚新雨道:“有了这条航道,京师到鄞州,至少缩短了半个月的行程!”
奚新雨点头:“当初就是为了缩短运输时间,奚家才费力改良船只。如今能在鄞江上下两条支流穿行自如的,只有我们奚家的货船。”
“奚家……”潘纶喃喃重复着她话中的关键词,开口问,“不知您要我教授的学生,是哪一位?”
奚新雨瞥了他一眼:“你一路都不问,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潘纶听得这话,面上有些发红。
他此前确实不在乎,于他而言,潘家翻案希望飘渺,跟奚新雨离开京城只是碍于宛嫔面子。但此时见识奚新雨势力,他心中又莫名热烫起来。
奚新雨也不是故意要嘻弄他,停顿片刻便道:“他就在船下等我们,你马上就能见到。”
果然,几人回到地面,便看到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朝他们迎面走来。为首的男孩面上挂着笑容,一把扑进奚新雨怀中,口中唤道:“娘亲。”
奚新雨扶着他的肩膀,下意识检查他的身体,确认无恙才将人放开。
齐念又想去抱沈桐,沈桐抵着他的额头和他保持距离。齐念只得捂着小脑袋,规规矩矩喊了声:“师父。”
奚新雨向他介绍潘纶等人:“过来见见你未来夫子。”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这是宛嫔特意给你找的老师,也是宛嫔的叔父,你记得念宛嫔的好。”
齐念皱起小鼻子:“你去看望宛嫔了么?她的花种得怎么样?”
奚新雨弯起嘴角掐一把他的脸蛋:“你少惦记人家的花。”
齐念不敢动,就乖乖站着任她掐脸,只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讨好的笑颜。
潘纶不是蠢人,虽然齐念还未正式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但从两人对话,他已然能猜出些许。他神情有些震动,在齐念听从奚新雨的话过来朝他行礼时,他颤颤巍巍伸出手:“你,你是十三皇子?”随后,他又看向奚新雨:“你是奚才人?”
奚新雨点头,确认他的猜测。
潘纶咂舌:“你们没死?而,而且还……”看着周围崭新码头和周围川行间有条不紊的奚家船工,他有股恍然若梦的感觉——
怎么会有妃嫔皇子能安然从皇宫脱身,还混成这副逍遥富贵模样?这是将至上皇权置于何处?
齐念也一直在观察他,见状,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小声道:“老先生,在外头可不好说这些。你们和我娘亲坐一天船也累了吧,先回府里。”
他说这话时,眉眼舒展,神情闲适,可没有半分顾虑身份暴露的模样。
潘家父子受他感染,暂时收起惊讶,在仆役帮助下乘上一旁马车。
奚新雨以为将齐念丢给潘纶便万事大吉,转天就出府忙起其他事。还是沈桐细心,一面吩咐奚家筹备正式拜师礼,一面找来鄞州城最好的裁缝,要给行装简陋的潘家父子新做几身衣裳。
但他也不可能时时看顾,于是喊来齐念招待潘家三人。
齐念自是应下,等仆役通传裁缝到时,亲自领着人去见潘纶。
得知需要做衣裳的是奚家,布庄二把手亲自上门。裁缝工在屋内为潘家父子量身的时候,他便在门口和齐念寒暄。
“奚小少爷,好久不见。”大腹便便的布商笑得看不见眼睛,“每次见到您,秦某都想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齐念用折扇挡着脸,做出一副受到夸赞不好意思的模样:“秦二爷过誉,娘亲常说我还有得学呢。”
秦正瞪大双眼:“唉?这可从何说起?如果秦某家那几个混小子,能有奚小少爷一半本事,秦某如今也不会这么为难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