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之愣住了。
他没想到……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并没有什么感情的述说,也没有什么珍贵的回忆,就这么直截了当说起了当官的事情。
所以对她来说,当年算什么呢?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心中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与她之间的差距,就好像是云和泥,她高高在天上,他的仰慕和眷恋对她而言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罢了。
他不知应当如何描述心中的感受,只觉得一时间酸涩窘迫苦闷都在心头缠绕,叫他都不敢再看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从此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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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看着面前的顾兰之低着头,也没催促他回答,而是又把他打量了一番。
和记忆中的那个青涩郎君相比较,眼前的他显然是比从前更俊俏,大概能用男大十八变来解释吧?
她倒是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还是从前。
可她并不想一而再地去回想当初自己做下的荒谬事情,她现在仅仅只是想给予足够的补偿,叫顾兰之把从前忘了,不要再提。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这么多年过去,万事改变,谁又还会总和从前一样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笑,在重新见到顾兰之之后,她才突然发现,尽管自己这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改变,可对男人的审美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她就还是喜欢顾兰之这种眉目精致的郎君——如若他和她之间没有从前那些事情就好了,她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来,或者他不是探花,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小郎,那么这件事情应当好解决很多。
鬼使神差一般,她倾身上前,伸手抬起了面前顾兰之的下巴,她看到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惊吓一般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手都抬起来想要推开她了,最后又犹豫了两下,安静地放回到了膝盖上。
这样乖顺。
她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又实在惋惜得很,要是顾兰之不是当年那人就好了。
就在这时,眼前这个看起来紧张得睫毛都要抖出虚影的俏郎君抬眼看向了她,他抿了抿嘴唇,颤声道:“卿卿,你是记得我的。”
肯定的语气,委屈的眼神,赵如卿颇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往后靠在了宽大的龙椅上——该来的总是要来,想要逃避的往事在故人面前是非说不可的,她点了点头,坦然得几乎无赖了:“是,朕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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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得顾兰之忽然心一酸。
他多年的找寻在现在终于得到了结果,但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团圆,而更像是一场梦的破碎。
眼前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遗忘的唯一原因是不够重要、不值一提,所以才会轻易地抛在脑后。她想起他,也不过只是因为他恰好出现,或者更残忍现实一些,她也没想起他们之间当年到底有过什么,她不过是叫人去查了查他的从前,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个故人。
记得又如何呢?
方才她问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在问的将来,何尝不是在对过去给予一个盖棺定论的评价?
他们之间的那桩往事,在她看来不过是他拿出来的筹码,她一定在认为他想要用这份筹码换一个远大前程。
他当然能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她是皇帝。
皇帝就是这样的——或者摆弄权势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眼里看什么都比旁人更实际更冷漠,他们习惯性抽丝剥茧一样地去找寻一件事的动机,如此他们才能更快地解决眼前的问题,才能扫清自己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当他不用面对一个皇帝来坦诚自己的爱意时候,甚至可以称赞他们这些玩弄政治的人冷静自持。
可当他面对曾经的爱人是现在的皇帝时候,他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也无法去理解,此时此刻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现在否定一切,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不要做这个什么探花,他可以回去沧地,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他重新又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女帝,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方才那一问已经把勇气全都用光,这会儿又只是喊出了“卿卿”两字。
这算不算冒犯呢?
对着皇帝喊她的名讳。
算不算犯上?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心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