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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心并没有缓太长时间，很快便站了起来，抬手把努力为他遮雨的小童子拨到了一边，再直接把最外层的道袍脱了——反正身上早已经湿透，腰封也已经解了，只是布料被雨水黏在身上，这层外衣早就和不穿没什么两样。

当然，脱外袍叶清心自然有所用途，他把猛抖几下衣袍，尽量甩去雨水，再披回肩上，又把雁一倾拽进怀里。这样一来，他双臂舒展出来的空间，便足够给小孩挡雨了。

只是这样就不能背着小孩走，于是，他问：“走得动吗？”

雁一倾思绪跌宕起伏，眼眶不知为何，反倒比淋雨时更加濡湿。他咬了咬下唇，低下头，闷闷地点了一下，道：“能的。”

得了肯定的答案，叶清心也没什么余裕去揣摩小鬼的想法，便护好了人又淌过几片水洼，终于得以抵达目的地——那片位于山腰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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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村子中央最大最有气派的门户，尽管身上分文没有，叶清心还是大手一挥，把能借的统统借了一遍：一间干净不漏雨的房间，姜汤，热水，木桶和衣服。他先不由分说把姜汤给雁一倾强灌了半碗，又扔进洗涮一番，套上干爽的衣裳，之后才开始打理自己。桶里半温的水随便泡一会，剩下的半碗姜汤将就着喝一口。

做完这一切，叶清心彻底精疲力尽，好在姜汤很浓，效果显著，他的脸色好了一些，便裹了一床薄被，倚着炕桌犯懒不想动。

虽说这里是全村最大最有气派、同时也是村长的宅院，可这气派也只不过相对于村子里其他人家而言。比起村里最普遍的木房草房，也不过就是院墙垒得高了点，用石头造了个粗糙的门楼，房屋上多了几片瓦罢了。

而叶清心借到的这一间，距离村长所居住的正房、村长几个儿子居住的偏房都要稍微远一些，在这个院落中几乎算是个半独立的大通间。

房间进门不远便砌了一方土灶台，柴火堆之后便挨着待客用的炕桌。再靠里，用木板隔出张睡人的床铺，再是放木桶的水浴间。虽然结构实在无法恭维，摆设的物件也大多粗糙又陈旧，但勉强算得上五脏俱全。至少——住他们师叔侄两人足够了。

雁一倾一路上没用什么体力，这会还算精神抖擞。他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块抹布和一个小木盆，端了盆清水，里里外外忙乎起来。

睡人的床铺刚擦到第二遍，外间的门便被叩响了。

咚咚咚。

雁一倾抬头看看赖在炕桌上打瞌睡的叶清心，认命地穿过卧房、厅堂、厨房，到达门口。他没急着开门，而是隔着门问：“请问哪位？”

外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童子，你爹呢？我有事与他相谈。”

“欸，在呢。”雁一倾认出来这是宅院的主人、也就是小山村的村长的声音，又隔着门缝瞧了瞧，确定只有老者一个人之后，这才打开门闩，把对方放了进来。

老者花白胡须，背有些弯了，但精神还很矍铄。他拈着胡子笑眯眯地上下打量雁一倾一番，道：“好孩子。你爹把你教得真好。我那几个不肖孙子要有你一半的警戒心，老朽夜里也得笑醒了。”

叶清心抬起眼皮看了村长一眼，慢吞吞坐起身来。

雁一倾已经笑眯眯地把人招呼到炕桌上，他不仅没有解开村长关于他和叶清心关系上的误会，反而十分自然地接话道：“爷爷这是说哪里的话，若不是那几个小哥哥热心，我与阿爹又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落脚地方。想是爷爷您的心肠好，才能养出如此古道衷肠的小哥哥吧。”

村长连连摆手，嘴上坚决否认，脸上却喜笑颜开，笑得褶子摞着褶子，见牙不见眼。

待他隔着炕桌落座，雁一倾便浅浅一躬，道：“阿爹背我行了一路，现在难免困倦。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爷爷海涵。我去灶上给爷爷端碗热水来。”

村长笑道：“不用忙，不用忙。这位小兄弟，你也不用特地应对什么。只是作为咱们这村的村长呢，老朽需得将村里的规矩一一告知，免得你们父子俩不慎犯了什么忌讳，未免不好看。如果小兄弟你实在精神不济，明天说也一样。就是若错过了明天这分发豆种的日子，老朽怕你们父子二人，之后难以在咱们村里立足哇。”

“无妨。”听得村长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叶清心按了按太阳穴，稍稍打起几分精神，道，“老人家，请说。”

“那老朽便直说了。”村长曲着指节，敲了敲炕桌，薄木板拼的桌角吱嘎吱嘎地乱响，他道，“咱们这个村子，叫做土豆村。正如村名的意思，村里大家伙呢，都是以种土豆为生的。按理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村里不收留外来人。只是你自个儿年岁都还是个小孩儿，还要拉扯个这么小的小童子，老朽看呐，若不留下你们两，这风急雨大的，你们还能去哪儿呢？老朽不是个见死不救的村长，便咬牙扛着村规，破例收留你们俩，而且，这间屋也可以租借给你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