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不信。”榆木难得认真起来,“我觉得陆洋对你有好感,已经表现很明显了。说真的,你就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夏远掏出纸巾捂住嘴巴,强迫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在逃避思考这个问题。而这不同于面对潘嘉,面对潘嘉……他只需要考虑如何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拒绝就好了。
但是面对陆洋,他首先得把陆洋对自己的影响从脑海中过滤掉,强迫自己不去想。
可这个人实在太霸道了,哪怕已经被扫地出门,也总会在他不经意间狡猾地溜进来,然后牢牢占据一个小角落。等他发现,对方甚至已经偶尔会侵袭到他的梦里了。
他真的非常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身心都不受掌控的感觉。
或许这恰恰意味着,陆洋对他,根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知道。”夏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沮丧,“我不知道,什么程度的好感,才能够叫做喜欢。”
“所以说,你更应该来配岑老师了。 ”榆木意味深长地暗示,“在我的众多儿女里,他是情感经历最丰富的一个,跟你截然相反。尝试与他共情的话,或许能帮到你呢?”
*
榆木的飞机很快起飞了,夏远对着已经冷掉的叉烧包发了会呆。
那个“X”形的吊坠,和陆洋将它塞回领口里的慌乱动作,如同卡带的老电影一样,反复出现在眼前。
就这么,害怕被他发现吗?
夏远感觉心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不烫,但很暖。在这热度的驱使下,他转而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话筒里嘟嘟嘟了几声,很快接通。
“您好?”
“苏医生,早上好。”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预约,会不会打扰到您?”
“没关系,”对面传来一把温和的好嗓音,“只是有点意外,因为你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最近还会做噩梦吗?”
“偶尔会,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
接下来的话,夏远有点难以启齿。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用那点痛感强迫自己问出口:
“这次找您,是因为……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失去跟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欲望和能力了。所以想咨询一下您,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就不要去耽误别人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留在心理诊所那里的病例档案具体是怎么写的了,大概是一些专业名词,比如创伤后应激障碍,回避型依恋人格障碍。
至于具体表现,则可能是缺乏安全感,恐惧与他人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只能跟小动物建立亲密联结之类的。
因为他不想接受暴露疗法,不想回忆起之前遭遇的事故,所以一直拖着,只用药物克服睡眠障碍。拖到现在,虽然还会梦魇,但他已经可以不靠服药自然入睡了。
他曾经觉得,就这样一辈子维持现状也很好。
对面的医生停顿了一下:“你这种情况…… ”
夏远不安地揉捏起自己的衣角,感觉手心汗津津的。
“如果遇到一个安全型的恋人,是有希望完全治愈的。”
夏远一怔,手指不自觉松开了。
苏医生的嗓音依旧像记忆中那样温和,自带抚慰人心的力量:“我还在想,你怎么会突然找我,原来是遇到想要恋爱的对象了吗?”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医生很体贴地没有戳穿他的谎话:“不管有没有,有时间记得亲自过来一趟,我们很久没聊过天了。”
夏远很含糊地“嗯”了一声,怕对方感觉到自己的窘迫,于是迫不及待说了再见。通话结束前,他听见苏医生又柔声叮嘱了几句:
“坠入爱河是种很美好的体验。或许在不经意间,你已经被丘比特的箭击中了。
“想要抓住它的话,直面自己的感情,就是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