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黑布又罩了下来,像一张从最高处抛下的密网一样把卫栀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昨天早上到现在,两天了。
这次发病反应很厉害吗?
把自己伤得很重吗?
他知道我在这里等他吗?还是说,正因为知道,才一直不回来。
昨天问那个人的问题,他也知道了吧。该怀疑她的身份了吧。
要是知道他这么疼这么难的人生都是拜她所赐,大概他也会像那人一样,对她萌生杀心吧。
会不会,很后悔那么相信她?
……
一个一个问题接连往卫栀心上砸,砸得她喘不过气来。
心里的烦闷也让她忽略了自己逐渐攀升的体温和身上的不适,最终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大门口。门口守着她的人没来得及扶住,她脑袋磕到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卫栀模糊中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拦腰抱了起来,走了一段路,后来好像又坐着车颠簸了一阵,颠着颠着,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卫栀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醒来时,还是在她之前为了方便早出晚归的实习租的小房间里。
其实也不算醒来,因为卫栀发现自己双脚悬空,和周围那些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明显的尘埃颗粒一同漂浮着。
她旁观着还趴在电脑键盘上的自己。
手机还在电脑旁充着电,不用点开她也知道,肯定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者未读消息。她不喜欢看各个软件的推送通知和新闻,就都关闭了,所以通知栏肯定也是干干净净的。
不知道距离她猝死已经过去几天了,有没有人发现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个她,应该没有吧。
她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没有人记挂她需要她,她也没有什么牵绊和依恋。无声无息地消失也就消失了,不等到尸体腐烂发臭,应该也不会有人关注到她。
额上一阵冰凉的触感让她身上颤了颤,又一次睁开眼时,映入眸中的是一张些许模糊但难掩俊美的脸。
“醒了?”那人轻声问道。
卫栀很想回答她,但喉咙干哑堵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别说话,等一下。”
那人说完,便端来一只小碗,用勺子盛了什么喂到她嘴边。卫栀下意识张开嘴,入口的东西却是异常的苦涩,激得她皱了皱眉,长睫也阖上了。
那人轻笑,“再喝几口,喝完就好了。”
可能是被他温和的声音蛊惑了,最是怕苦的卫栀又张开嘴喝了几口勺子送过来的温热液体,苦得她眉心紧拧。
“再睡会儿吧,明日就不难受了。”
像是被施了咒语,卫栀当真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重的眼皮阖上的那一瞬,她心里好像飞掠过去了一个念头,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便陷入了黑暗和沉睡。
*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在府里找我的事?”阮离关上房门后对着空气发问,神情严肃。
卫栀昨晚见过的黑衣人在门口答道:“你只让我回去拿东西。”
阮离轻叹了一声,“她不是敌人。”
阮离想起自己原本准备悄悄回阮府,亲自和老管家安排一下店面的事,却看到卫栀呆坐在门口。他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便看到她晕倒脱力撞在门上那一幕。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去找郎中,他把她抱起来时触到她滚烫的手,还看到她额头上磕出的红肿。
抱着她准备回房时,却听到她在他怀里神志不清地喃喃:“麻烦你,带我去看看阮离。他肯定又伤了自己,会很疼。”
当时阮离的瞳孔微缩,眸子骤然深沉下去,眼神晦暗不明。
阮离听出了,卫栀不仅知晓他中毒的事,还知晓他会因此让自己受伤——这是除了与他亲近的人之外,无人曾获悉的。旁人都以为他因为那蛊毒变得靠伤害他人为继。
旁边的沈云松也大惊失色。
阮离在正厅突然发病时卫栀并不在阮府,那几个听到他砸东西的声响赶来的丫鬟,当天下午也自请去了另一处偏僻的庄子里。
可她却知道阮离伤了自己。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和他认识之前吗?她了解多少?
为何初见时,他便会对她生出那般陌生又异常的情愫?
阮离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所有事,就已经把还发着烧的卫栀和下人请来的郎中,一起带到了他这两天待的庄子里。
没有再把她留在阮府。
饶是平时吊儿郎当如沈云松,也觉得卫栀的身份存疑,一路上都在劝他。但阮离却还是把她带来了他最后一个安身之所。
他明明有满身硬壳可以保护自己,她却轻而易举地叩开了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就这么走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