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变了脸色,这才吞吞吐吐的不敢再说。 八叔公晓得曹大牛一家人有些拗性,便出来打圆场:“知道大牛你们夫妻俩个舍不得女儿,但也不好太晚启程,若半路天色黑了找不着客栈怎么办?你们俩个放心,我不也要跟着上京去吗?一定会看着乔乔不让她受委屈。” 八叔公就是为了跟京里老三攀关系才将曹宛乔推出去的,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跟着上京去。 虽然八叔公讨人厌,可曹宛乔知道他也会跟着去,松了口气,毕竟八叔公在她看来是熟悉的人,否则得长途跟那一副阴沉样子的林礼一块儿,只怕会憋死她! 听了八叔公的劝说,曹家众人也怕出发太晚耽搁在路上,放了曹宛乔上马车,可两岁的曹小宝也知道大姐要离开,哭得特别凄惨,把曹宛乔一颗心都哭得纠结起来,她掀开车帘子,看到曹小宝那张圆滚滚的脸蛋,脱口而出道:“爹、娘,那一百两银子,多留些给小宝作嫁妆!” 陶氏愣了下,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曹宛乔不再回来了,抱着小女儿连连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旁曹大牛忙说:“会的、会的,都留给小宝!” 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了,曹宛乔看着三个熊孩子,忍不住头伸出车窗喊:“一些拿出来给弟弟们买鸡腿还是可以的,爹娘也要用那些钱对自己好点儿!” 曹家一家人忍不住跟着马车走了好几步,最终跟不上马车的速度,曹宛乔看着这辈子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家人,那些看起来特别落寞的身影,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将头缩了回来,放下车帘子,在心中暗暗发誓,若命运真是让她穿越来宫斗的,待她得了势,肯定不会放过三叔跟八叔公! “姑娘真傻,那些钱就应该唬弄过来,放在自己身边。” 忽然有人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曹宛乔狠狠吓了一跳,贴在车壁上,睁大泪水蒙眬的双眼,才发现原来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在车里。 这女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一身洗得发白衣裳,将瘦腰系得紧紧的,脸上还抹了胭脂,眉眼虽然稚气,但也被这做派显得有些媚色来。 “妳、妳是谁?”曹宛乔愣愣的问。 那女孩无奈道:“奴婢叫碧儿,是林大哥买来伺候姑娘的,方才姑娘上车时没瞧见奴婢吗?” 曹宛乔想了一下,她一上车就急着去掀车帘,压根没注意马车里是不是有人,着实被这碧儿吓了一跳。 “那林礼什么时候买的妳?我竟然不知。”曹宛乔好奇的问。 碧儿本就坐在车厢一边,抱着一个包袱,估计是她自个儿的行李,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圆扇来,轻轻替曹宛乔搧凉来。 “就在两日前,还是今日才叫我从牙婆那儿直接过来坐车,奴婢才知道,原来姑娘是要去京中选秀的?” 曹宛乔不料林礼会买丫鬟给她,穿越到古代,小门小户,从没思考过还有家奴这种机制,没想到自己竟有了丫鬟,心中觉得有些微妙。 “我确实是要去京中选秀,看来林礼对妳没有太多解释?” 听到曹宛乔这么问,碧儿脸上有些埋怨。“就是呢,那林礼大哥只说要给他们家五姑娘买个丫鬟使,还是我拉着这趟车马的几个小哥问,才知道大约如何,可如今瞧姑娘这样,也不知道家里给您安排丫鬟的事吗?” 曹宛乔听到‘家里’二字,知道指的是三叔他家,并没有归属感,见这碧儿虽打扮得比她这个主人显眼,但态度带着讨好,便对她解释了一番,碧儿听到她是养女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变,可仔细打量曹宛乔之后,还是笑着说:“凭姑娘的美貌,说不定真能选上,到时候奴婢还要姑娘提携。” 美貌?曹宛乔摸摸自己的脸,被赞美还是挺高兴的,她观碧儿这丫头年纪轻轻,可言行都挺有规矩,临时买来的丫头质量这么高吗?便问:“妳被父母卖给牙婆的吗?” 碧儿一愣,摇头道:“奴婢从小就被卖到郭知县家,伺候他家千金。”碧儿顿了下,才说:“因犯了些小事,惹得主人家不高兴,才将奴婢卖了,没想到能遇上姑娘您,跟着您上京去选秀,若我从前那些小姊妹知道了,肯定会很羡慕的!” 曹宛乔听到碧儿竟曾在县太爷家中伺候,想到自己差点儿成为县太爷二房,心中感叹了一下缘分,又问她:“犯了什么事?竟要把妳卖掉?” 碧儿脸色尴尬,支吾起来:“就是知县太太有些不高兴……” 曹宛乔看了看碧儿小小年纪一身做张做致模样,直觉就问:“妳是不是想当知县大人的二房来着?” 碧儿煞白了脸,岔了声问:“姑娘怎么知道?” 曹宛乔也是瞎猜的,想了一下,却决定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自然是推论出来的。” 县太爷之前在找年纪小的二房,估计家中也有动静,她就猜碧儿是不是动了心思,想藉此飞上枝头,还真被她猜中了。 碧儿只当方才言语中露了馅,对曹宛乔这个新主子改观不少,神色更加谨慎起来。 “从前是奴婢不懂事,只想着讨老爷喜欢,得罪了太太跟姑娘,现在知错了,肯定会以您为尊,不敢违逆主子!” 碧儿指天发誓,曹宛乔却不太敢信,毕竟小小年纪就敢勾引主家老爷,这心思也太活泛了,只是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活,也不怕她这个缺点。 三叔连从家里拨个熟手的丫鬟给她都不肯,想来去京中对她只是做做面子,把碧儿这个惹事精带去,说不定会给三叔家掀起一些波澜,她就干脆等着看戏好了! 如此主仆两个还算合拍,碧儿沿路忙捧茶递果,不敢怠慢,看来是想着曹宛乔选秀若有了前程,她也能顺带鸡犬升天。 曹宛乔头一回被丫鬟伺候,果真十分舒服惬意,这样的奴隶制度果然使人沉沦,罪过、罪过! 却不料十分巧合,半路上遇到了县太爷千金的车马。 碧儿把自己藏在角落,脸色心虚,林礼派了跑腿的小厮过来说:“林哥说了,知县千金也是选了今日进京准备选秀,已跟对方说好,让咱们跟在后面一路,车马多了也安全。” 曹宛乔表示知道了,打发那小厮。 虽然巧合,可也不算太意外,出行的黄道吉日近来就只有那么几日,都是要上京选秀,挑的日子一样也是可能发生的,反正只是跟着人家车马后头,林礼把事儿都办好了,曹宛乔就不太在意。 如此行了一日,已届黄昏,平函城位处松州偏远地带,他们都还没走到松州一半地儿,只得先找了客栈休息。 曹宛乔露头露面惯了,在客栈门口就让碧儿扶着下了马车,林礼也不甚在意,他们倒是瞧见县太爷千金的马车直接绕到了客栈后头,规矩比他们森严许多。 曹宛乔与碧儿进了房,略歇口气,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女声:“可是曹家姑娘?奴婢是知县郭大人家姑娘的侍女,咱们姑娘想见见您,您可否去一趟?” 曹宛乔皱了眉,这语气实在说不上恭敬,跟林礼不遑多让,她看向碧儿,碧儿有些慌张,悄声对她说:“是玉凤姑娘身边的环儿姐姐。” 原来县太爷千金闺名叫玉凤,这确实是郭玉凤想见她了,门外又问了一声,曹宛乔却巍然不动,碧儿深怕被发现她来到曹宛乔身边伺候,也不敢出声。 外头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又道:“曹姑娘,咱们姑娘可是县太爷千金,您不过一个屠户之女……” “还请郭姑娘的这位侍女慎言!” 却是林礼的声音,想来是听到那环儿催命似的喊曹宛乔,便出来了。 “这位林大哥,我家姑娘不过是对曹姑娘好奇,想见见……” “曹姑娘如今已不是屠户之女,而是我家典簿大人的女儿,郭知县与我家老爷平级,从未听说官员之女可以随意召见其他同僚女儿的,郭知县家的教养,实在让人不敢领教。” 林礼这话回得却很强硬,那环儿声音怯弱下来:“什么召见……我家姑娘只是……” “虽然我请求郭大人千金的车马让我们跟在后头,可要是郭姑娘以此对我家姑娘随意召唤,明日便分道扬镳吧!” 曹宛乔便听得那环儿气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去,林礼也不关心她在房内如何,怼了环儿一番也转头走了。 碧儿这才拍拍胸口,松口气道:“奴婢在郭家就经常听说,像知县这样不投靠藩王的外官,是比不上京官的,果然如此,姑娘可听见那林大哥说的?典簿的品级与知县相同,林大哥还敢如此回话,果然京官就是比外官高一头。” 曹宛乔这才恍然大悟,林礼想来并不怎么把郭知县放在眼里,为了方便才与他们同行罢了,谁知这郭玉凤可能打听到她不过是屠户出身,也要选秀,想唤来见见,却被林礼直接打了脸。 “姑娘也是知道这个原因吧?难怪这么坐得住!”碧儿佩服的看向曹宛乔。 曹宛乔又神秘的微笑,假装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能说她只是马车坐久了,脚麻得很,一时站不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