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晴】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记下所有想记的东西】
清晨,村里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响起,陶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去搂旁边人的手,结果摸了个空,只抓到一团绵软的被子。
陶嘉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公寓里。
他在床上呆坐了好半天,手边碰到个硬角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本日记本。
但昨天的日期下并没有记录什么,只有潦草的一句话,陶嘉莫名有些失落,但随即振作起来,去桌子上抓自己的手机。
开了锁屏,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昨晚和顾俞的聊天记录里,凌晨一点,陶嘉自己还在无理撒娇,硬要和顾俞打晚安电话。
[顾俞:…土土,我就在你隔壁房间]
[陶嘉:语音通话01:13]
缩略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陶嘉大致了解了自己和顾俞说过什么话,对手机这种历史记录的功能感到很放心,难得有一种昨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历历在目的错觉。
陶嘉决定以后都要最大化地利用手机。
出了卧室,陶嘉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门口,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反应,于是偷偷摸摸地拧开门把手,悄悄溜了进去。
早上六点刚过,顾俞肯定还在睡觉。陶嘉在窗帘拉紧的昏暗房间里摸索,总算碰到床的边缘,在听见熟悉而平缓的呼吸声时,立即掀开被子一角,动静颇大地爬了进去。
陶嘉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被子外头气温低,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毫无察觉地直往顾俞怀里钻。
好不容易抓住对方的腰,陶嘉就被反手搂住了,顾俞微沙哑的嗓音传过来,携着温热胸膛处轻轻的起伏:“怎么醒了。”
陶嘉说:“外面的鸡好吵,中午把它们都吃掉。”
顾俞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钻进陶嘉耳朵里,莫名发痒。被子不够宽敞,顾俞伸手把大部分都裹在怀中人身上,而后才道:“再睡会儿吧。”
陶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爷爷奶奶好心给他们准备了两个房间,对陶嘉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折磨——他已经习惯赖在顾俞怀里入睡了,昨晚肯定忍了好久才没有悄悄跑过来。
顾俞身上是陶嘉喜欢的甜橙沐浴露味道,他窝在温暖的被子里,鼻子不由自主地凑近去嗅嗅,然后坏心眼地蹭了蹭顾俞凸起的喉结。
上面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被亲得重一点儿会变成很淡的红色。
这里是顾俞的敏感点,陶嘉对这种事记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上床的时候,如果陶嘉承受不住了就去咬这里,顾俞动作会短暂性地停下,但接下来是放缓节奏还是变本加厉,取决于陶嘉撩拨的过分程度如何。
果然,顾俞睁开眼,捏住陶嘉的后颈,算是彻底清醒了。
“土土,”顾俞还想再哄一哄,昨晚很迟才睡,今天这么早起的话,白天肯定没精神:“再睡……”
他的话音消散在空气里,因为陶嘉忽然往被子里滑了下去,柔软的发丝从顾俞手心里掠过,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顾俞怔了一下,伸手要去挡,却没能彻底拦住,陶嘉在被子里鼓捣了一通,最后被捏着睡衣领口揪了出来。
顾俞的耳根泛着红,看了看同样满脸通红的陶嘉,语气不稳:“在哪学的?”
陶嘉一手摁在枕头上,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湿漉漉的,眼尾也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懊恼举动被打断。
他不太服气地还要去扒顾俞的睡衣,手腕再次被捉住了。
“不要闹,”顾俞拒绝的嗓音里藏着无奈与纵容,“……回家再玩。”
十几分钟后,陶嘉总算是累了,窝在顾俞身边再次入睡。
顾俞给他掖好被子的时候,在枕边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陶嘉的手机。
用指纹解了锁,顾俞打开相册,果然发现了一张昨天的文字截图,是陶嘉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截下来的,里面包含情侣必知的床上啪啪十个知识点。
还贴心配有笔画简单的人体示意图。
顾俞:“……”
陶嘉总是容易被这种拿来做营销的软文蒙蔽头脑。
刚在一起的时候,陶嘉甚至仿照着网上的说法,在某购物网站上买了一堆据传可以增添情侣快乐的小玩具。
结果快递到的第一天晚上,陶嘉就不争气地被弄哭了,第二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从此那堆五颜六色的东西被他藏到箱子底,不知道放在公寓的哪个角落。
顾俞想找还没能找到。
手指移到照片下方,是一个垃圾桶的图标,顾俞点了一下,跳出确认删除的按键。
就在这时,陶嘉往他怀里缩了缩,在梦里小声喊了句哥哥。
顾俞垂睫看他,几秒后,退出了确认界面,然后把手机静音,放在旁边。
*
陶嘉的爷爷奶奶都是早年的高知分子,退休后依旧保持着旧有的生活习惯,早上起床吃完早餐,一个看报纸一个写大字。
等顾俞牵着人下楼的时候,陶嘉爷爷练毛笔字的手不停,喊了一声:“自己去煮面条。”
陶嘉在睡衣外边套了件长及小腿的羽绒服,闻言跑过去,拉住爷爷的手:“我明天想吃饺子。”
爷爷从眼镜上方注视了陶嘉一会儿,哼道:“没包饺子,要吃和小顾去弄。”
陶嘉撇撇嘴,正准备对着一旁椅子上晒太阳的奶奶撒娇,就听见爷爷发问:“听说你最近得了健忘症?”
顾俞拿面条的手顿住,昨天在这里待了一天,老人家始终没有开口问这个问题,原来是憋着。
陶嘉没放在心上,好奇地端起桌上的墨水嗅了嗅,随口道:“我生病了,所以爷爷给我做饺子吧。”
旁边的奶奶放下报纸,招手让陶嘉过去:“奶奶明天给你做。”
爷爷问:“健忘症,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不?”
陶嘉:“……当然!”
爷爷转过头,换了张纸继续写大字,十分淡定:“那就没事。生病打针吃药就好了。”
煮面条的时候,陶嘉百无聊赖地过来帮忙,往灶台里塞了好多木条,结果把火给搞灭了,一屋子的灰烟。
“咳……”陶嘉被熏得泪水涟涟,还在蹲着使劲往烧火口吹气,浓烈的烟雾里飘着细碎的灰,扑了陶嘉满头满脸。
“……”顾俞把没煮好的面条从大锅里捞起,绕过去用烧火钳把陶嘉胡乱塞进去的木块夹出来,氧气总算有钻入的空间,半分钟后,火苗重新孱弱地燃起。
但经此一遭,煮出来的面条也变得没那么好吃了,陶嘉沮丧地洗完脸,无精打采夹了几根面条,味同嚼蜡。
顾俞看了一下他的碗,思考片刻,开口:“我重新煮一锅吧。”
“不用!”陶嘉立即摇头,连扒了好几口面,颊边鼓起一大团,嚼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顾俞细微地蹙起眉。
陶嘉放下筷子,嗓音含糊不清:“……我出去给鸡喂米。”
不等顾俞回答,他飞快地从爷爷奶奶身边走过,弯腰拎起地上的鸡兜盆,出门一拐就不见了。
爷爷又写完了一张大字,正满意打量自己的作品,听见动静抬头瞥了眼陶嘉的背影,对顾俞叹气说:“任性惯了。”
顾俞没有再吃剩下半碗面,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陶嘉并没有走远,顾俞绕到屋后的林子里,就望见他站在树下,一手抓着老树皮,在顾俞的视线内,艰难俯下.身,哇地吐了一大口。
顾俞正要过去的脚步猛地停住。
陶嘉一连吐了好几口,又干呕了半分多钟,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抓着树干的左手磨得发红也没注意,好半天,他才摇摇晃晃站直身体。
离开屋子后边,陶嘉低着头走到杨桃树下,蹲下来把米饭团敲碎,又加了些青菜碎叶,搅拌两下,刚要端到迫不及待的鸡群里,身旁就落下另一个人的阴影。
顾俞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食盆,语气很轻:“我来吧。”
陶嘉吓了一条,条件反射要去擦自己的嘴,又觉得那样欲盖弥彰,只好试探性问:“哥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俞:“刚才,一出门就看见你在打老母鸡的尾巴。”
陶嘉:“……”
陶嘉心里松了口气,又小声辩解:“因为小黑每次都最先过来抢青菜。”
黑母鸡是这里的元老了,至少在陶嘉还没有生病的时候,就喂过它好多次。
此时,这只母鸡正昂首挺胸,不停在两人身边焦急踱步,乌溜溜的小豆眼瞅准时机,迅速伸长脖子,从陶嘉手里叼走了最嫩的那一把青菜,扑棱着翅膀跑到一边独享去了。
陶嘉:“……明天的饭桌上必定有它。”
“不能不吃早餐,”顾俞从水井里打了清水,帮两人洗干净手,一边看似随意道,“我去街上给你买包子。”
陶嘉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点头:“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再过一会儿应该不会反胃了。
出发前,顾俞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吕向霜五分钟前给他回了几条消息:
[吕向霜:对,是SUS的症状]
[吕向霜:早有准备,你去翻我开的那堆药,有专门治恶心呕吐的]
[吕向霜:这两天多注意一下,看看会不会有血压突然下降的情况,严重的话去医院,或者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