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主殿看吧?”她跃跃欲试。烟花这么绚丽,鹊灯环节放在最后,必然震撼人心。
景桓眼尾上挑,说的是“我们”。
烟花结束之后很快就是放鹊灯,不再耽误时间,景桓当即祭出破妄。
黑色剑身浓似泼墨,沉过黑夜,只两侧剑锋银光烁烁。
秦飞飞见他一声不响祭出本命剑,脑子忽然短路,完了!景桓要杀她灭口!一剑下来,她会从中间被劈成光滑笔直的两半,死透了血溅凉亭,尘归尘,土归土
“上来。”
嗯?
破妄剑身已悬浮半个台阶高,伸展至半臂宽,景桓迈腿立上剑身,俯视眼神逐渐由惊恐变作迷茫的秦飞飞。
小东西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原来不是要动手。秦飞飞咽下喉咙里的干涩,她都快被逼成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上前两步来到破妄剑旁,秦飞飞陷入沉思:所以景桓杵在剑身中间,是希望她站前面,还是站后面?
见她盯着破妄发愣,迟迟不愿上来,景桓莫名烦闷。怎么?怕他怕到连同乘都不愿意?
“星君是想小的站前面,还是站后面?”不懂就问,免得出错。
原来是不知道站哪里。“随便。”
见秦飞飞盯着他的双脚有些犹豫,景桓恍然意识到他此刻的位置让她不知如何抉择。所以共乘飞剑的时候,女修应该站前面还是站后面?
景桓蹙眉后退两步,让出身前的位置。秦飞飞当即上前,笔直站上破妄,与身后的人离着小半臂远。
黑夜里的视线于景桓而言依然清晰,前方的人身量秀挺,束起的马尾下,丝丝绒发露出,软软贴着细腻的后脖颈,好似只要轻轻一掐,修长的脖颈就会立即在掌心断掉。
甩掉脑子里那些诡异的想法,景桓迅速御剑。他的速度极快,急速升空过程中导致的超重感让秦飞飞短暂头晕,待到破妄朝主殿方向快速飞行,又整个人后仰,后退半步险些踏空。
钉在破妄上的景桓没想到秦飞飞好好地站在飞剑上,也能晃成这样。莫不是故意的?
他双手扶住倾倒过来的肩膀,沉声道:“站稳了。”
勉强稳住身形后,秦飞飞高扬起头,只一双眼睛盯着半空明月。哪怕知道暗夜里看不到升空后脚下的风景,她也不想低头去瞧。
手心里的两侧肩头触觉柔软,扬起的马尾末端随风轻扫手背。景桓盯着那纷扬起舞的发丝,蓦地觉得手心、手背、心里头,都有些痒。
秦飞飞调整好姿势站定,微微扭动肩膀,以动作提示景桓,可以松手了。
“别动。”就这样扶着。
好叭,鳖动就鳖动,反正也快到了。
主殿广场,弟子们推杯换盏,就着灵露欣赏漫天繁花开遍。有那两情相悦的男女,早在烟花升起时,已经寻了僻静之所互诉衷肠。烟花绽放过后,欢呼声四起,所有人虽意犹未尽,更期待接下来的放鹊灯。
主殿观礼台上,庾采霜刚将几大匣子烟花符篆全部放完,些许疲惫涌上全身。刚才在空中看到了秦飞飞画的那对羽翼,虽然简单,意外好看。回头可以让她再多画些别的式样,不如来年就做类似的烟花。
恰在此时,破妄从天而降,一个急停,落在戴子骞和纪姜中间。景桓面不改色,秦飞飞却已经面色煞白。下降那会儿,失重感袭来,极速的一起一落,她快要吐了。
戴子骞、纪姜、庾采霜见她面色苍白眼神失焦,歪歪扭扭从破妄软脚下来,眼神一致落在景桓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对秦飞做了什么?
景桓垂首盯着她,“你怎么了?”
秦飞飞抬眸瞧见他分明蹙着眉头,额心那道红痕却越发艳丽,无力地摆摆手,“星君,下次开慢点,小的晕车,不,晕剑。”
景桓原本沉冷凝肃的表情,此刻更像是掉入极寒领域,整个冰封。
戴子骞向秦飞飞投来关切的目光,庾采霜已上前几步来到秦飞飞身旁,却见纪姜憋笑朝景桓扔去一个白色小瓷瓶。“可以给秦飞吃颗这个。”给或者不给,是景桓的事。
接过纪姜给的瓷瓶,景桓在手心倒出一颗橙色小丸,捏着递到秦飞飞面前,“张嘴。”
这是要喂她?谢谢,但没必要,生活能够自理。她抬手从景桓指尖扣过橙色小丸,仰头丢进嘴里。橙色丸子入喉,一股清爽直冲颅顶,所有晕眩不适瞬间消弭。秦飞飞解脱地喟叹一声,朝纪姜感激点头。多谢天枢星君救她小命。
景桓瞥一眼空空的指尖,垂眸将瓷瓶收入储物戒,头也没抬地开口,“开始放鹊灯了。”
果然,主殿广场缓缓升起一盏盏鹊灯。白纱覆着竹笼,鹊形的鸟灯腹中灵火闪耀。所有修士都用足了劲,凝出灵火投入鹊灯。灵力越足,鹊灯越亮,在空中停留得也越久。
接下来,灵火会带着鹊灯飞向夜空,全宗门的鹊灯在空中架起一座比之银河更近,更有烟火气息的鹊桥。也只有人数众多如玄天宗,才能在乞巧节这一日,造出如此奇观。
秦飞飞朝广场望去,此刻不区分弟子或是仆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殷殷期许,捧着亲手制作的鹊灯,将希望托举。
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鹊灯点点朝空中攀升,暗夜之下,如深海里莹莹发光的水母,朝海平面游去。
戴子骞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盏鹊灯,注入灵力后抛向空中。鹊灯似有生命般,张开翅膀率先遥遥飞去。
秦飞飞有些想象不出来,戴子骞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模样。站在一旁的庾采霜压低声音,“仲德每年都会在鹊灯上写上亡妻的名字,不过夫人就算转世,又哪那么容易投入仙门,刚巧让他遇到。”
承着希望的鹊灯如风起的蒲公英种子,莹莹发光,漫天飞舞。景桓的目光随意扫过,忽然凝在某盏鹊灯之上。
他指尖微动,那盏鹊灯悠悠朝观礼台的方向飘来。随着鹊灯的转向,人群里很快有身影随着鹊灯漂浮的轨迹追过来。
秦飞飞起先尚未留意到,直到看到某盏鹊灯肉眼可见地靠近,才觉出奇怪。她扭头留意各星君的表情,才发现庾采霜、纪姜、戴子骞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落在景桓身上。
鹊灯来到近前,景桓伸手一把扣住。
不远处,康顺冲出人群,在看到鹊灯落入景桓手中时,眼神里惊恐蔓延。他半张着嘴,目光在景桓手中的鹊灯和秦飞飞身上来回,忽然掉转头急急往回走。
景桓抬起手,原本想隐入人群的康顺不受控地朝观礼台飞过来,狼狈地落在秦飞飞、景桓、庾采霜面前。
忽然朝几位星君飞去的康顺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原本凝神瞧着盏盏鹊灯的弟子、仆人们,纷纷目光调转,落向观礼台。
“这盏灯是你的?”景桓的语调由于不带任何感情,反而让人心生未知的恐惧。原本想否认的康顺张了张嘴,终于认命似地垂下头,“是。”
秦飞飞不明所以,只视线掠过鹊灯时蓦地顿住。鸟腹上,“秦飞”二字方正含蓄,显然用上了十分的认真。
主殿广场上,有的人手里还托着鹊灯,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被带至观礼台上的人犯了什么事。膳房厨子们看到出事的是康顺,一个个紧张起来。
康顺原本不想放鹊灯的,他心中朦胧藏着的那个人,不允许他把名字写上鹊灯。明知不可能,也就没必要寄希望上天帮他牵线搭桥,只要能时不时看到,就很好。
然而人终归是贪心的,或许呢?或许有一天他心中那个人离开瑶光星君,转身将视线投向他?
他将心心念念的名字偷偷写上鹊灯,在无人的角落放飞,只希望寄托美好姻缘的鹊桥里,有一盏他的心愿灯。可是,鹊灯才只飞到一半,就不受控地向观礼台飞去。
他知道那上面有谁,焦急地去追,却发现就算追到,也夺不回来。他心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念想,终于还是让属意的人知道。
清秀端方的康顺抿嘴苦笑,忽然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望向秦飞飞。年轻人的脸上是放下恐惧与羞愧后的坦然,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就是喜欢那双杏眼里的明朗笑意,喜欢那双素手做出的每道佳肴,喜欢纯挚的真诚与十足的用心。
秦飞飞呆立当场,只能迷茫地回望康顺。她在一众厨子中的确和康顺走得更近,但主要因为康顺身上带着读书人的端庄自持与礼貌周到,对方什么时候弯的她怎么没有发现?这就是纯爱文的影响吗?
戴子骞、纪姜、庾采霜等眼尖,早在鹊灯飞向观礼台时已经看清灯身上“秦飞”二字,由此不难想到某人为什么会单独挑出这盏鹊灯,又将鹊灯的主人拎上来。
景桓的视线落在康顺与秦飞飞对视的目光上,没来由地从丹田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蓦地手上用力,精致的鹊灯瞬间被黑色灵火点燃,眨眼化作齑粉。
戴子骞、纪姜、庾采霜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瑶光!”
什么情况?骤然紧张的气氛让秦飞飞跟着毛孔紧缩,即便修为低微如她,也能感觉到方才景桓使出的灵力有些不对劲。
康顺眼看着那盏倾注了他卑微期望的鹊灯在景桓手中灰飞烟灭,痛苦地闭上眼睛。
漆黑,无一丝光线投入的眼眸漠然盯着紧闭双目的康顺,景桓忽然倾身凑到他耳畔,以只有对方能听到的低沉声音,一字一句,“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肖想。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滚!”
作者有话要说:景桓: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肖想。
司空狐狸笑眯眯。感谢在202109021359342021090317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372450瓶山海间40瓶来哉6瓶艾西来自米卡星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