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自认为斩妖除魔在行寻常凡修生病这种事,却只能交给纪姜处理。
他抽回手掌转身离开,直接来到天枢殿。比起用传讯玉简沟通联系等人来将人拎回去显然更快。
纪姜这会儿正在天枢殿配一味特殊的药不同药材的用量须得十分精细,制出的丹药才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景桓的忽然出现让他指尖一抖,银勺上的药粉洒得有些多。可惜了这一份得扔掉重来。
“有事劳烦,随我走一趟。”景桓在他面前站定,气势一如既往地凌厉说出的话也同样不容置疑。纪姜暗笑自己不像是被求办事的那个,反倒像求人的那个。
“瑶光星君找我何事?”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倒可以提前问问为了什么省得一会儿手忙脚乱。值得瑶光亲自跑一趟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给我的贴身仆人看病。”
纪姜收拾药粉的双手一顿,抬眸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原本以为景桓在开玩笑但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开玩笑?
当真在瑶光殿内看到秦飞飞时,纪姜沉默了。宗主寿诞那日,景桓找戴子骞要人的时候他也在场当时就疑惑独来独往高傲孤矜的瑶光星君居然忽然想要人伺候了?转的哪门子的性?
只是没想到,这贴身仆人长得既有男子的爽朗清隽,又有女子的娇柔可人该说男女莫辩么?
“看出什么了?”
景桓不带感情的问话将他从走神中拉回来。纪姜讪讪一笑,心想景桓大约没有意识到,把长成如此模样的仆人“贴身”留在瑶光殿,身上还套着星君才有资格穿的玄袍看起来会多像“金屋藏娇”。不,没有“藏”,直接明目张胆。
他在罗汉床边沿侧坐,将秦飞飞的左腕抓过来,一眼便瞧见对男子而言,显得有些柔软纤细的手腕上,那串精致的银铃手链。
呵,这种费最少的灵力就可以打开的储物铃虽不算格外罕见,不过没看错的话,用做链身的红绳,该是由上古神兽烛阴的蛇蜕鞣制而成,可以抵挡一次大乘境以上修士的全力一击。
烛阴不存于世已久,其蛇蜕自然极为稀有,当然,对纪姜而言,烛阴的蛇蜕更是神话级的药材。这样的东西,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小小合欢宗弟子用得起的。
有本事拿到这样的宝贝,还不屑自己用的,人选不作他想。纪姜挑挑眉,瑶光,当真看不出来啊。
纪姜将那串手链稍稍拨开,凝神号脉。奇怪他蹙眉。首先自然是受了风寒,可近乎女子滑脉的同时,又有一股强势凌厉的男子脉力如影随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表情复杂,景桓双瞳微缩。
纪姜收回手指,并将对方手腕放回去。这一番动作终于让烧得迷迷糊糊的秦飞飞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清纪姜,秦飞飞的尖叫声卡在喉咙。她下意识稳住心神,几乎在瞬间扫见纪姜身后的景桓。
纪姜见她眼神警惕,柔声解释,“你受了风寒,瑶光托我来看看。风寒服点药很快会好,只是你平时身体如何?有没有燥热难耐或是疼痛不堪等奇怪症状?”
秦飞飞原本忐忑纪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发现她女儿身,没想到竟是因为她生病的缘故。而且,为什么会问她有没有燥热难耐或是疼痛不堪?
“没有过。天枢星君这样问,是因为小的患了绝症吗?”秦飞飞原本精神满满的杏眼浮上一抹浓郁的担忧。
“没有这些症状就好。”纪姜笑笑,“放心,你只是身体有些虚,稍稍调理,很快会好起来。”说着,他自储物戒的白色瓷瓶里倒出七颗红豆大小的药丸。
“每日一颗,可以缓解症状,强身健体。另外尽量休息,不宜操劳。”将药丸交到她手中,纪姜起身,转身面向景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景桓将他送到殿外,淡淡开口,“多谢。除了风寒,可还有别的毛病?”之前纪姜表情复杂,如非是让这位天枢星君感到麻烦的病,很难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纪姜笑着摇摇头,他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那位贴身仆人没有不适症状,证明目前无事,而他也无法根据不存在的病症诊断。
“医”之一字,博大精深,他亦每每遇到看不懂的病例,正常不过。再者言,合欢宗弟子修炼的功法本就异于其他修士,采补什么的,碰上修为雄浑的景桓,会不会导致刚才那样的脉象,谁也说不准。只是没想到男子和男子之间居然也可以
他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景桓,忽然转了个话题,“瑶光星君今日气色不太好啊”
“唔。”景桓微微凝眉。他调息行岔这种事,纪姜一眼就能看出来,倒有几分功力。
“悠着点,放纵伤身。”纪姜两边都提示过,这才不紧不慢回他的天枢殿。
放纵?景桓不明纪姜的意思,还是秦飞飞的“尽量休息,不宜操劳”好理解。他转身迈入殿内,就见秦飞飞吞下一颗药丸后,脸苦得像茄子。
本就不大的脸蛋半隐在垂落两侧的青丝里,显得五官更加清晰。秦飞飞吐吐舌头,眉毛皱得极其不安分。她心想应该做点水果糖,这样以后吃药或是嘴馋的时候用得上。
原本骨头火烧似地疼,喉咙和耳朵更甚。服用过纪姜给的药后,果然缓解不少。
她准备下床换掉身上这套显然只有星君才能穿的玄袍。不过两天,已经顶着这样一身分别见了两个不同的人,总感觉影响很不好。
“病好之前在瑶光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景桓不待她下床起身,直接用命令将人“摁”下。
秦飞飞刚立起身子又认命地坐回去。她才答应过替仲德星君试着做菜,结果转天就病倒,真是有些抱歉。
想到病好之前不能离开瑶光殿,她抬起眼眸,“星君?”
景桓整个身子轻微一晃。
“小的想把衣服给换了,这不是小的身份能穿的。”主要是大了,套在身上跟晚礼服走红毯似的,做点什么格外不方便。虽然晚上做睡衣极好。
景桓转身行至自己的床榻旁,鸦青色的帘帐随后落下。“换吧。”
啊?啊!不是吧?让她在瑶光殿里换?当着他的面?虽然隔着帘帐,但依然很危险啊,鬼知道会不会搞突然袭击?毕竟黑历史一桩桩一件件还记录在案没过遗忘期呢!
“小的还是出去换吧。”当着景桓的面,她做不出来更衣的事。
景桓听她如此扭捏,隔着厚厚的帘帐反问,“你就这么怕我?”
自两人第一次见面起,秦飞飞看他的眼神总难掩防备、惧怕,好像看到他就看到了某种不幸的命运。
偶尔,他也能从她的眼神里窥见些不一样的,比如期待、兴奋、体贴、感激只是再多复杂的情绪,也抵消不了一次畏惧带来的烦闷。
“没有没有,星君对小的很好!”带薪假与员工福利应有尽有,除了怀疑她身份这点不太友好。秦飞飞字斟句酌,“小的不是怕,是有些介意,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星君碰了不该碰的地方,却一直没说原因。”
实事求是,合情合理。不涉及人品实力、身份地位,因为“取向不同”,所以她不愿意在这里更衣。
如果景桓是“知男而退”者,那么他定会澄清,这样她就可以顺坡下驴,赶紧把衣袍给换了如果景桓是“迎男而上”者,那么她当真要小心,因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迟早马甲掉地。
景桓沉默,若在昨夜之前,他可以笃定地告诉秦飞飞,他对男子亦无兴趣,只是好奇她的长相而已。可如今,他竟怎么都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