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然走后的第三天，芸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如果有空的话，陪她一起去医院看个朋友。　　　　我问芸姐：“去看谁？”　　　　芸姐说：“你也认识，徐莉。”　　　　徐莉是以前跟着慧姐混得一个嫩/模，后来傍了个富二代，很得宠，跟了富二代两年，混了一套别墅和一辆劳斯莱斯。　　　　我跟徐莉有过几面之缘，徐莉长了一张娃娃脸，身材却很辣，典型地童颜巨/乳。　　　　我问芸姐，“徐莉怎么了？生病了？”　　　　芸姐叹了口气，带着满满地同情，说：“徐莉傍地那个富二代结婚了，富二代的老婆看不惯徐莉，找了一帮人把她轮了。”　　　　我有些吃惊，但并没多说什么。　　　　这个圈子原本就很脏，活在这个圈子的女人原本就很贱。大好的青春不用来努力奋斗，不肯吃苦，只想靠肉/体挣钱，玩不好，下场凄惨也无话可说。　　　　徐莉在C市的中心医院，我与芸姐各自买了点东西一起驱车过去。进了医院还没走到病房门口，我和芸姐就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地哭喊声。我与芸姐对视一眼，不觉同时加快了脚步。　　　　徐莉在503号病房，病房的门虚掩着，哭喊声就从门缝清晰地传来出来。我和芸姐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听见夹在哭声中的男人说话：“你差不多就行了！不就被人轮了么？你原来也不就是个万人骑的婊/子？给你五百万你自己就偷着乐吧！还他/妈不知足？”　　　　徐莉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浓浓地怨恨，“知足？我知什么足？！你老婆这样对我！我要告她！她这是犯法！！”　　　　男人嗤笑，“徐莉，你/他/妈跟了我两年是不是忘了你原来的身份？你一个婊/子拿什么告我老婆？你有钱还是有势？”　　　　徐莉怒极，声嘶力竭：“王智博！你还是不是人？！你一口一个你老婆！那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男人没再说话，听脚步声他好像要走，徐莉拉扯他，重心不稳，身体从床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我与芸姐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而入，画面静止。男人嫌恶地要踹开徐莉，而徐莉趴在地上狼狈地抱着男人的脚，极尽卑微。　　　　我看到徐莉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而她的下面被纱布包着，血渗了一片暗红。　　　　男人到底还是踹开了徐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男人在与我擦肩而过时，我听到男人骂骂咧咧地说了句：“操！真他/妈晦气！”　　　　我感到身体一阵恶寒，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徐莉。徐莉在哭，手握成拳，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悔恨。　　　　芸姐赶紧跑过去扶徐莉，可芸姐一个人的力气有限，扭头喊我，“愣着干嘛？快过来帮一把！”　　　　我后知后觉地走过去，刚触碰到徐莉的手臂，便被徐莉重重甩开。徐莉泪眼朦胧，哑着嗓子质问我和芸姐，“你们都是来看我的笑话对不对？！对不对？！”　　　　我沉默不语。　　　　芸姐轻轻环抱住徐莉，轻拍她的后背，“傻子！为了个男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莉怔了怔，抬头看了眼我，又看了眼芸姐，眼泪不由自主往下砸，她笑了两声，笑得凄惨，然后她倒在芸姐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看得眼睛发酸，躲到了病房门外。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芸姐才从病房里出来。她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我与芸姐一起向电梯走去，下了电梯，芸姐突然问我：“你有想过被郑总扶正吗？”　　　　我微怔。　　　　芸姐以为我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郑总现在还没结婚，你有没有想过让郑总娶你？”　　　　我笑了，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地笑话。　　　　芸姐却很严肃，说：“苏言，你别笑。我是在认真地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处境？现在郑总未婚，没有正宫给你施压，所以，你活的还算滋润。可一旦郑总结婚了，你说她未来的妻子能容得下你么？”　　　　答案当然是容不下。感情都是自私的，分享是死罪。　　　　我的内心一直有些清高，自己片面地认为，我和这个圈子里的女人都不一样。我的初始是被逼无奈，而非自愿。别的女人追求权贵都是贪图虚荣，只有我是为了好好地活着。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在外人眼里，我跟那些贪图虚荣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芸姐说：“做我们这一行，好日子不过六七年。别的女人过了三十岁才走下坡路，但我们，过了二十五六岁市场就很小了。即便你已经被郑总包/养，但也经不起外面那些年轻美好的肉/体轮番攻击。今天郑总喜欢你，你要怎样都行。但明天郑总喜欢别人，你的日子就难了。但是，如果你能成为郑总的妻子，结果就很不一样。”　　　　我嗤笑，“有什么不一样？难道结婚就不会离婚了么？”　　　　芸姐白我一眼，说：“当然不一样，踹一个情/妇和踹一个正妻的难度系数能一样才见了鬼。”顿了顿，芸姐从医院花园里扯了一朵小花，手指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扔到路面上。　　　　她继续道：“慧姐对我有恩，这辈子，我恐怕也无缘再报答她。慧姐临出事前曾托付过我，说，以后苏言的事情，能帮衬就帮衬一把。我这也是为你好，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没事儿的时候你也可以掰着指头算算你还有几年青春，等这几年青春浪费完了，你的胶原蛋白开始流逝了，你可以看看郑总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宠你。到时候，如果你还只是一个情/妇，而郑总身边又有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宠，或者是他的妻子，你大可以看看她们会不会把你整死。”　　　　我没吭声，但我知道，芸姐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这是事实，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其实，并不用等到胶原蛋白流逝的那一天，男人就已经开始变心。现在这个社会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太多了，就像沙漠里的沙子，一抓一把。那些过了美好年华还能安然留在权贵身边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妻子。可是，道理如此简单，真正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我审视我的人生，要什么没什么，唯一能拿上台面的，恐怕就是郑家然这个靠山。所以，让我成为郑家然的妻子？我哪有资本？郑家然又不傻。　　　　我与芸姐谁都没有再说话，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小护士火急火燎地向我们跑来，“两位女士请等一下！等一下！”　　　　我和芸姐同时驻足回头，小护士跑过来，一把拉住芸姐的胳膊，急急地问：“您好，请问您是503号病房徐莉的朋友吗？徐莉她刚刚喝了百/草/枯，我们主任正在抢救，徐莉现在情况危急，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她的家属！”　　　　我和芸姐大惊，可徐莉哪还有什么能联系上的家属？就算有，那也是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有用。　　　　芸姐揉了揉太阳穴，恨铁不成钢，“这个小姑奶奶！还真是傻得不透气！！”　　　　我说：“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徐莉情况危急，我们能帮点什么？”　　　　芸姐看向小护士，小护士说：“病人现在没有自主意识，如果有相关签字手续，需要家属来做。”　　　　芸姐叹了口气，对小护士说：“知道了。”　　顿了顿，又对我说：“你自己先回去，我留在医院。徐莉在C市没有亲人，我留下照顾她。”　　　　我张了张嘴，刚说了句：“那我……”　　话便被芸姐打断，芸姐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芸姐的脸色微暗，略带伤感，“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给徐莉留点空间吧。”　　　　我沉默，点了点头。　　　　芸姐跟着小护士急匆匆返回，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我抬起头，目光正好能够看到五楼的第三间病房。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心里却堵得发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我下意识转身，却看到了梁盛。他的脸色有些白，嘴唇也有些白，但整体气色还好。脸上有几处擦伤，额头贴了一块纱布。我垂眼去看他的肋处，但病服隔绝了伤势。　　　　如传闻所言，梁盛伤的不重。这要得益于他的身手敏捷和身体素质高。　　　　原本，像梁盛这样的家世，若全凭关系当个局长也没有太大难度，但梁盛并没有完全依赖家里。梁盛按照正规流程报考了军校，参加了兵役，任何体能训练都是真/枪/实/弹，没有丝毫虚假的成分。甚至，梁盛比一般士兵还要能吃苦。　　　　我记得有一次梁盛在S市缉/毒，当时还不是局长的他曾被派到前线。梁盛与毒/枭英勇搏斗，腿上肩膀分别中了一枪，还有一枪打在胸口，离心脏的距离不到五厘米。　　　　这场英勇搏斗，毒/窝一锅端。当时的媒体铺天盖都是赞美，好多报纸都刊登了梁盛的照片。　　　　梁盛这么年轻就能当局长，家世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梁盛是真的英勇善战，有作为，下面的人都服他。　　　　所以，直到现在，我还会恍惚，梁盛居然会是［夜裝］的老板。　　　　他走过来，对我笑，“这么巧。”　　　　我说：“是，我来看个朋友。”　　　　说完我就要走，迈了一步却被梁盛拉住了胳膊。　　　　梁盛笑问：“我吃人吗？怎么见我就躲？”　　　　我挣扎，但我的力气小，即便梁盛受了伤我也挣脱不开。　　　　我微声说：“梁局长，男女授受不亲。”　　　　梁盛的手稍稍松了力度，但却没有完全放开，他说：“我松开，但你不准走。”　　　　我默了默，点头。　　　　梁盛这才松开我，目光垂落在我的手臂，那里一块青紫。梁盛皱眉，问：“手臂怎么了？”　　　　那是郑家然的杰作。郑家然在床/笫之间没轻没重，我皮肤娇/嫩，留下的痕迹很久都消不下去。　　　　我的目光躲闪了下，说：“不小心碰的。”　　　　梁盛问：“怎么碰的？”　　　　我没好气地回了句：“重要吗？”　　　　梁盛温和地笑笑，说：“为什么对我火气这么大？”　　　　我没吭声。　　　　梁盛的目光渐渐暗了些，说：“离开郑家然，他不是你的归宿。”　　　　我微怔，随即便笑了。我笑得放/荡，就像个真正地婊/子。我说：“梁局长，您是在公安局工作还是在居委会工作？即便是在居委会工作也不能随便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吧？”说完我就走。　　　　梁盛紧追几步，抓住我的胳膊。我几次挣扎无果，心中有一股没来由地烦躁。我扬起脸，咬着牙，瞪着梁盛。　　　　梁盛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离开郑家然，他不是你的归宿。”　　　　我冷笑，“要是我不呢？郑家然是我男人，他宠我喜欢我，我因为他才过上奢华地生活，我为什么要离开？”　　　　“小言。”梁盛开口唤我的乳名，冷不防地，我的心颤了一下。　　　　梁盛那握着我胳膊的手陡然松开，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他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去服兵役就好了……”　　　　话落，梁盛退后了几步，转身离去。　　　　我急急迈开一只脚，未落地却又缩回去。我看着梁盛渐远的背影，突然发现，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隔了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