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日的晴雨来得突然。
席安刚把屋里得用的东西洗好晾干,转瞬天就黑了。
所幸买了不少东西,足够两人窝在屋子里干坐着。
齐寐看着是会读书的样子,席安原先是不识字的,后来参了军,得了上司的器重,也就开始学着读书识字。
席家是外来户,早些年家里没什么钱,却还供着两个读书人。
一个人是她的兄长席平,一个是三婶家的大儿子。这读书之事,自然轮不到她的身上。
有了机会,她也日日读过看过,边连睡觉都要将那几卷书册抱在怀中,或许因此格外青睐于读书人。
这大雨倾盆,齐寐就与她坐在屋子里聊自己看过的书。
齐寐原先住的地方应是极尽奢华的,一个书房包罗万象,里面什么书都有,什么书他都看过,有些甚至还能整本都背诵下来。
他的手柔软白净,除了笔茧之外,还有射箭的痕迹。
按齐寐的话来说,是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骑射他都略懂。
是个标准的世家读书人。
齐寐同席安讲他看过的游记,有些说得生动,好似自己就曾亲历过一般。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隐没在昏暗的天光中,褪去外露的乖巧,隐隐在黑暗中展露出真实的样子。
齐寐说的话,叫席安听得入神,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
最多是问:“齐寐去过吗?”
有些地方齐寐去过,有些没去过,他身子不好,不能走太长远的路,去的地方都是温暖养人的地方。
末了,他又补充几句:“我生来体弱,父亲娇养我,盼我多活几年。许是山水养人,叫我平安长大。”
席安顿时心疼,她伸手想要去安抚,又怕唐突了他,只好双手握拳置于膝上。
认真的承诺:“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就像是你父亲一样。”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又补充道。
却没发现齐寐脸色骤黑,嘴角轻抿。
两人谈话间,门口突然响起激烈的敲击声。
席安一顿,警惕的起身将齐寐安置进卧室内,这才带上蓑衣斗笠,抄起一旁的竹竿谨慎的开了门。
但凡此刻门外的人有一点不对,就要遭受一顿无情的暴打。
门一开,外面的人拼命的朝里挤。
席安本能的眼瞳微缩,仿佛又回到边境战乱,百姓们拥挤避难的时候。
她本能的将门抵住,不许外面的人挤进来。
哭喊声隔着门缝混杂在雨水中,脑子里又仿佛传来了无辜者的哭喊。
“安丫头,安丫头,求你救人,救救我当家的……”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哭喊,席安神情怔松,手一松屋外的人便挤了进来。
隔壁的张婶子冒着雨,身上打湿了也不管,双眼通红通红,脸上淌着不知是水是泪。
“安丫头……”张婶子一进来,就要给人跪下。
席安连忙拉着她:“婶子这是做什么?”
“安丫头,婶子实在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到人。”张婶子哑着嗓子哭喊。
“实在是我当家的进山好几天,眼看这雨都要发洪水了,人也没回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听说你战场上回来本事不小,求你去找找我当家的。”
张婶子哭得沙哑,先前还是那般潇洒大气的模样,如今哭得眼泪纵横。
席安听着,险些就要点头答应。
整此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想办法去找,找我家的人做什么!”
一股力道攥着席安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进打伞的遮蔽下,水珠因为动作摔落在地,溅起水花。
两人循声望去,只看得见齐寐愤怒紧绷的下颚。
他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偏生得高挺,往常是一副无辜乖巧的模样,险些叫人忘记他也是个身高九尺的男人。
“你怎么出来了?”席安看他衣摆潮湿,下意识蹙眉。
“我自然要出来!”齐寐冷声道,不满的朝她瞥去一眼。
“你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况吗,这么大雨,你以为你是什么不死之身吗?人家好好的男人不找,找你上山是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
他话语连珠,噼里啪啦的倾泻一通。
张婶子被他说得满脸羞愧,低着头抽噎。
“我……我也找过了,但是这么大的雨……婶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呵。”一声冷笑模糊在雨幕中。
席安下意识抬眸,将原先乖巧的郎君冷着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气势。
只觉方才嘲讽的冷笑应是错觉。
无奈叹了口气,席安一时也颇为犹豫的张婶子道:“婶子,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我如今家中情况确实有些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