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的寿丘里是京城不少名门望族、达官贵人的豪宅所在地。
五兵尚书邓飏的山林别墅“丽园”即建在此处,占地一百多亩,里面雕梁绣柱,富丽堂皇。里面树木繁茂,四季花香,鸟鸣啁啾,美轮美奂极尽奢华。
休沐日午后,丽园深处的凤栖厅内,隐隐传出丝竹奏乐之声,并伴有阵阵笑声。
前些天,有人从苗疆秘密进献了几名绝色舞姬到丽园。今日,邓飏特意设宴邀请曹大将军,并请司隶校尉毕轨、洛阳令李胜等人作陪,一道过来欣赏歌舞。
丝竹悦耳,歌舞翩跹,令人如痴如醉。
“哎,大将军,您瞧瞧中间那个。”邓飏附在曹爽耳边,“瞧那胸,那小腰,真真是个尤物,啧啧……”
邓飏好美色是出了名的,对这点他倒是大大方方,觉得无伤大雅也并不掩饰。放眼京里这些达官显贵们,谁还没点儿声色犬马的爱好了?
顺着邓飏指的方向,曹爽不甚在意地瞧了一眼。
几名赤足舞姬中间,正中领舞的那位妙龄女子曲线玲珑,身着粉色半透明罗衫,下着淡绿绣花绉裙,玉足纤纤,弓腰举手间,酥`胸半露,玉臂修长白嫩似藕,晕染的胭脂使两腮白里透红,鹅形脸蛋吹弹可破,颊上一对梨涡似笑非笑。
尤其是一双勾魂凤眼,更为摄人心魄。美目流转顾盼生情,真是风情万种,看着分外诱人,令人心旌荡漾。
只是美食佳肴当前,曹大将军一贯对吃喝的兴趣远远大过于美色,于是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错……”
“大将军若是喜欢,那就……”
“……呃?”曹爽打了个酒嗝,又瞄了一眼那几个舞姬,摆手笑道,“玄茂的眼光肯定错不了。只是贤弟好不容易调`教出的美人儿,为兄怎好割爱,放到我府上岂不是白白糟蹋了,算了哈哈……”
“美人都爱英雄,大将军英雄气概,哪个美人不向往……”邓飏拍马屁道。
“女人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多了麻烦……我不过是个粗人,要说吃吃喝喝还行,哪有玄茂贤弟这么风流好雅兴?哈哈,算了算了……”说着又摆了摆手。
“再说了,不怕贤弟笑话,你又不是不知,家母三五不时还会乘马车到我那昭园察看一番,我可不想挨她老人家说叨……”曹家自元候曹真逝后,虽然由曹爽母亲接管治家。她心慈好善,不比元侯在世时严谨,对子女宽和了许多。但是有老母在,曹爽又侍母至孝,总不太好太过明目张胆地恣意享乐。
“就是嘛,此等美人,玄茂贤弟又是风流人物,何不放在府中自己慢慢消受?诸位兄弟们何时想看歌舞了,来你府上欣赏就是了嘛……”席中有个身着苍灰色薄袍之人在旁打圆场道。这人中等身量,看起来面目和气,正是洛阳令李胜。
几人正在推杯换盏地闲聊,曹爽的心腹管家杨大目从昭园过来,从后面走近曹爽,对他耳语了一番。
曹爽新建的别墅庄园府邸“昭园”距离此处相距不远,乘马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
“嗯?”曹爽擎着酒杯,斜倚于矮塌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纵然他对女色并不如何上心,如此良辰美酒之时,他也禁不住有几分醺醺然。
“何人?怎么找到这儿了……”
“宫中材官,张达,说是有急事禀奏大将军。”杨管家道。
“今日不是休沐么,他来此作甚?”曹爽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
张达是曹芳的贴身内侍张当的同族远亲堂兄,在宫中负责材料采买事宜。前些日子,曹爽修缮后园时,他曾去过昭园两趟。
“那,老奴这就回了他,让他先回去?”
“算了,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张达由人引着弯腰进来。此人面黄精瘦,点头哈腰拱手作揖,看了看曹爽左右几人,躬着腰欲言又止。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说吧。”曹爽道。
“卑职启禀大将军,昨日申时,王少府突然令人勘检后宫诸殿修缮之事,似是察觉金漆和绿沉漆数目有异,吩咐将所剩漆材和木材等全部登记造册。不仅如此,他还说……”
“他说什么?”
“说是这两样漆的用量数目有出入存疑,要彻底追查此事。”
“这老东西,简直太有脸了!”邓飏在旁不忿地道。
曹爽脸色也明显有些不悦。
几桶油漆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补上不就行了,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故意给他身边的人办难堪吗?
此时,正巧一曲奏乐即毕。邓飏挥挥手,将堂内舞姬和弹琴乐师都暂时遣了下去。
“这个王观,仗着有些年纪,真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好好的兴致被打扰,邓飏不耐烦地道。
“哼,他哪是仗着年纪大,还不是和因为司马懿有几分交情,才敢到处指手画脚么。”毕轨不阴不阳地道了句。
司隶校尉毕轨体态偏瘦,颧骨凸出,绰号“毕瘦子”,为人颇有心计。
“这王伟台也忒较真了。不过是些许油漆而已,区区小事,也值当小题大做?”对面坐着的李胜也接话道。
绿沉漆色如其名,是以石绿入漆,颜色灰中蕴绿,如绿草沉于水中,色泽古朴暗绿,幽沉静穆,因此名曰“绿沉”。
以往,宫殿墙壁装饰粉刷多用红、黑两色,绿沉漆是这几年新兴起的,价钱也较红、黑两色漆贵上一些。最关键的,还不是价钱问题,由于市面上绿沉漆存量少,有时竟是有价无市,你就是拿着现成银子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