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儿没有一点风尘气。 看不出她的年纪,她不施粉黛,但精致的五官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一袭长裙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她的眼角眉梢没有其他姑娘那样的万种风情,但隐隐能感受到她的淡然超脱,最为让人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她若立在一处不笑,就像一个随时会从世间消失的仙子。 韩令没什么表情,单膝跪地低下头,对一娘恭敬道:“师父。” 一娘上前将韩令扶起,看着他脸上被扇出的巴掌印,叹了口气:“疼吗?” 韩令摇了摇头。 一娘微微皱眉:“这两日,在此处有何感受?” 韩令仍低垂着头,声音中也没有任何情绪,“只要师父不罚师妹便好。” 一娘沉默片刻,又叹了一口气,“我一向说一不二,说了你来这当五日小厮便不罚琬儿,便绝不会反卦,眼下还剩三日,时候不早了,回去睡罢,明早还要继续早起忙碌。” 韩令点头:“徒儿告退。” 夜深,掩春坊三楼陷入一片黑暗,一娘身后跟着一身形打扮同一娘相仿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拿着一盏油灯,二人从房间走出,来到一间稍破旧的屋子前,轻声推门而入。 二人走进屋子,女子先走到床边,看着油灯映照下韩令那张俊俏的脸庞,弯腰伸手封住了韩令的穴道,随即转过身向一娘点了点头。 女子将油灯放在一旁,过去将昏睡的韩令扶起来,一娘面色严肃,走上前坐在韩令身后,为韩令输送内力,女子不时地为两人擦着额头上的汗。 过了一会儿,一娘调息起身,女子将韩令的穴道解开,轻轻放回榻上,迫不及待地小声开口问:“师父,大师兄他的毒如何了?” 一娘目光深邃,看着沉睡的韩令,摇头:“已是第二日为他疗伤,却没有丝毫进展,连我都束手无策,瞧着此毒之阴邪,该是只有康山那位才炼得出。” 女子目光中略有隐忍,一娘上前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劝慰:“轻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世间万物,总逃不过造化,令儿如今这般,你如今藏身于此,也皆因造化,你与令儿缘分不到,不可强求。” 女子眼中仍有倔强,语气笃定,“师父,待到大师兄毒解,头脑恢复清醒,必会因如今真心对待二师姐而后悔。” 一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想起今日收到的老三孟阳的来信,不禁在心底感叹起世事无常。 “二师姐!二师姐!” 苏羡琬在床上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 “二师姐你醒醒!” 苏羡琬一只手捂住了耳朵继续睡。 “苏羡琬你给我出来!你到底要怎么害我你说呀!” 苏羡琬“腾”的坐了起来,气得直大喘气,“小兔崽子!” 苏羡琬套上衣服穿上鞋,几步走到门口,用力一推门,门开了,老七被门撞得栽了个跟头,他揉着自己的胳膊怒视着苏羡琬,苏羡琬也没惯着他,“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啊,一大早的喊什么喊啊!” 老七站起来,瞧着苏羡琬怒了,他得气势比刚刚弱了些:“什么症?我……我就想来问问二师姐,你昨晚灌我酒喝,到底又想怎么陷害我。” 苏羡琬也差不多被折腾醒了,彻底醒了起床气也就没了,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着老七披头散发的邋遢样子觉得十分难受,她一手将老七拽进屋子,“我可真有闲心啊,整日不做事就想着陷害你是吧?你是太阳啊?” 老七听不懂苏羡琬的话,但对自己被拽进苏羡琬屋子一事显然十分抗拒,他一边坚持往屋子外面走,一边被苏羡琬一次次拽回来按在椅子上做好。 老七毕竟是个会武功的男人,苏羡琬的力气哪里拽得动他,几番拖拽无果后,苏羡琬道:“不听话我日后变着法陷害你!” 老七白了苏羡琬一眼,气鼓鼓地老老实实坐下,“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苏羡琬懒得和他解释,直接在屋子里找了个绑头发的绳子,将老七的头发梳了梳,在头上扎了个髻,剩下的头发则散在肩上,是她以前看得武侠剧中典型的大侠发型。 苏羡琬笑嘻嘻看着老七此时的形象,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样好多了嘛,你看看你,头发梳好,露出白净的小脸,也蛮精神的嘛七师弟!” 说着,苏羡琬还拿了面镜子给老七照。 老七“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走远两步,苏羡琬被他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屁股底下有针啊?” 老七的脸一红,防备两个大字简直写在脸上,“二师姐,你可不能把采草的主意打到千山的师兄弟们身上,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师父了!” “……” 我怎么你了?我是摸你手了,还是亲你脸了! 苏羡琬瞪着老七深吸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露出职业假笑耐心地和他说:“七师弟,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整日披头散发跟个乞丐似的,太给咱们千山丢脸了,我这个当师姐的实在是看不过去,才好心帮你,懂了吗?” 老七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放松下来,这次他自己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过苏羡琬手中的铜镜嘟哝:“诶二师姐,还真别说,我这样,还真挺好看,但是,我是不会因为你给我梳头发,就和你做朋友的。” 苏羡琬不想再理他,照着他的屁股给了他一脚,硬生生将他踢倒在地,毫不客气道:“你可以走了!” 这几日来,因着梳头的情谊,老七和苏羡琬之间飘荡起一艘脆弱不堪的友谊的小船。 二傻子因着是朝廷的人,外加由苏羡琬带来千山,所以千山的弟子一直不爱搭理他,他无趣便只能时不时地来找苏羡琬聊天,那日见苏羡琬为老七梳头,他便也缠上了苏羡琬,每日找苏羡琬梳头,而苏羡琬反正也闲来无事,便也就乐此不疲的当着千山御用发型师。 今儿老七一如既往的来找苏羡琬梳头,苏羡琬的屋子白日里是不关门的,老七大大方方走进来坐好,对苏羡琬道:“拖泥老师,我今儿要和八师妹下山去卖树,顺便去采些草药,你帮我梳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些!” 苏羡琬拿过梳子和发带,边在他头上操作,边纠正他:“那叫Tony老师!” “嗯,我知道,拖泥老师嘛。” 苏羡琬放弃挣扎:“算了,你以后还是叫我二师姐罢。” 老七的头发刚刚梳好,于卿卿也找了过来,她向苏羡琬打了声招呼,看到老七的样子不禁道:“七师兄这个样子真好看。” 老七憨憨地挠了挠头,“走吧八师妹,我们下山。” 老七与于卿卿拉着一车的树木下了山。 千山与一伐木场一直有些往来,每隔一段日子便将砍掉的树木拿到伐木场换钱,然后用这些钱维持千山日常开销,今儿二人自下山到换好钱已经过去了一上午,二人又马不停蹄地上了另一座山采药。 千山的钱一向由于卿卿管,于卿卿腰上挂着钱袋,背上背着装草药用的篮子,与老七并肩低头找着草药。 走着走着,两人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 “那妖女可真是个扫把星,以前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这次怎么知道帮千山了。” “呵,她还不是仗着有有那个大魔头韩令,才为所欲为。” “钱都被搜刮走了,师父大发雷霆,惨得是我们,别让我看见千山的人!” “对,若是让我见了千山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老七听见这话后十分生气:“是清山派的人!” 于卿卿吓得脸色发白,向老七摇了摇头低声道:“七师兄,他们有四个人,且似是想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还是先走罢。” 老七也并非没脑子的人,想想觉得于卿卿说得在理,便点了点头,二人打算按原路返回。 可二人才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清山派几人清晰的声音,“呦,正说着千山派,这千山派的人就送上门了!” 已经被发现,再走就算是逃跑了,千山的人可不能丢这个脸,老七与于卿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清山派弟子。 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将道袍称的要裂开的男弟子,他扬着嘴角看着老七和于卿卿,又看了看身边另外三个清山弟子,打起如意算盘来,“师弟,如今江湖上都在传,韩令脑子坏了,只对那妖女一人的事上心,对其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一个瘦猴子一样的小道士盯住了于卿卿腰间的钱袋,点头,“不错,师兄,不如我们今儿便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如同外界所说。” 另外两人立即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四个人一齐走向老七与于卿卿二人。 老七眉一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在千山,于卿卿的身体最弱,武功也最弱,也可以说是没学什么东西,老七的武功算可以,但他心里清楚两个人绝对打不过四个人,这种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老七低声道:“你带着钱先跑,我拦着他们。” 于卿卿犹豫着,眼看着那四人越走越近,她一狠心点了点头,转身便施轻功企图飞出这片林子。 清山派的弟子武功出了名的好,瘦猴子一般的小道士见于卿卿跑了,马上追了上去,将于卿卿押回来,且眼疾手快将她腰间的钱袋拽了下来。 于卿卿伸手去抢,瘦猴子一笑,将钱袋扔给另一个男弟子,转头调.戏起于卿卿来,“你是千山的几弟子呀?长得真漂亮。” 于卿卿脸一红,拼命挣脱还是挣脱不开。 “对女子动手,还说粗鄙之语,你枉为道士!”,老七气得发狠。 千山主练气功,以食指和中指为剑,老七伸着食指与中指,眨眼间便窜到了瘦猴子道士身边,直击小道士喉咙。 因老七速度极快,其他三个清山弟子还未反应过来,瘦猴子道士却反应过来,忙松开于卿卿,握紧拂尘高高跃起防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七身上,于卿卿找准了时机便轻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