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草出门晃荡两天也没见着李白露,反而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先到了。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时间,虽然伙食差营养跟不上,但是年轻和时间都是良药,叶竹已然恢复了大半。
除了偶尔会头痛,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其他时候差不多能正常活动。
今日是小年,是家家户户欢欢喜喜扫尘祭灶的好日子,叶竹便决定在今天正式“出院”,结束病人生涯。
早晨,叶竹穿上短了一截的、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深色旧袄子,用缺了齿的竹篦子小心翼翼地梳好头。
之前天冷,她身体虚弱,条件又有限,叶竹已经半个月没洗头,而她又是一头长发,可想而知握住头发的那一刻她是什么感觉了。
活像坐了半个月的月子。
穷人四件套一一穿戴好之后,叶竹打从东屋出来,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她住了半个月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了。
东屋不必多说,除了她躺了半个月的床,一张被,一张长腿方凳,两个旧箱子,其他空无一物。
来到堂屋,腊八那天叶竹身体难受没心思打量,今天见到后的第一印象:空,第二印象:破!
堂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只摆放一张四角方桌,其中两只桌脚是由新木拼接上的,看起来很突兀。更突兀的是,方桌四周只有上座有一条长凳,其余三方都是空的。
至于长案,扫帚,茶壶等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一个也没有,所以显得空荡。
至于破,那是因为屋子四周墙壁是由黄土和稻草混合砌成,墙面和地面一样的凹凸不平,坑坑洼洼,梁上都黑了,连燕子旧时担的泥窝都比叶家的堂屋鲜亮!
出了堂屋右手边就是厨房,叶竹走进去扫一眼,灶台上只有一口锅两个汤罐,另外一个放大铁锅的圆洞是空的,显然是没钱买第二口锅了。
灶洞出口不远处放一个老木头墩子,火钳靠在灶洞旁边,周围堆了一小堆柴禾以及一大推的枯枝落叶。
角落里摆放着橱柜,畚箕,扫帚,花篮等小东西。
最里面是杂物间,杂物间的小门紧紧掩上。
叶小草见叶竹左看右看,厨房角落都没放过,便问:“姐,你在找啥呢?”
叶竹收回目光,问:“厨房怎么连把刀和剪子都没有?”
叶小草眉眼拉耸下来,“姐,你不记得了吗,我跟你说过的,上半年爹病重,把家里东西都卖掉了。”
“我记得,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是……”叶竹表情一言难尽,“全都卖掉了。”
连一个剪刀都不留给我!
叶小草道:“那也没办法呀,那时候爹病得那么重,咱们能有地方住就很不错啦。”
说着她端起角落的木畚箕走到灶洞那坐下,灶台最里面空隙处放了一根木棍,木棍一头插了一块厚木片,叶小草拿着它往灶洞掏草木灰。
灶洞掏干净,叶小草往锅里添水,开始烧水洗脸。还好山上的柴禾和枯枝落叶不要钱,不然叶家还真洗不起热水脸。
叶竹见叶小草小小的身影忙前忙后,主动弯腰抬起木畚箕,“草木灰倒哪里?”
叶小草翘起小嘴巴朝门外靠右努了努,“门外。”
叶家没有院墙,连简单的篱笆都没有,门前空地上只有几块大石头围在一起,上头堆几截树干,下头全都是烧锅剩下的草木灰。
叶家没田没地的,草木灰都没处用。
叶竹抓着畚箕用力往外倒,也没用多大力气,畚箕突然散了架,除了她手里的两块板,其他都掉在地上。
叶竹傻眼。
叶小草听到动静出来,淡定地捡起木块拼接,“哎呀,这次四天才坏了呢。”
叶竹嘴角狠狠抽了抽,这到穷成啥样啊?恐怕耗子路过,都会大骂一句:穷逼!
早上下了霜,颇有点呼气成冰的意思
灶台底下,叶竹夺走灶台的皇位——木头墩子,抢走权杖——火钳,顺利接管烧锅的大业。
姐妹俩凑在灶台底下,时不时往里头加草,其他时候都是把手放进灶洞入口处暖手。
没一会儿温度上来,手暖了,可是冻肿的手背又开始痒了,只能道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因为鞋子不够保暖,脚冻得没知觉,后来叶竹干脆把棉鞋脱了挂在围绕灶台肚子一圈的绳子上烘烤,脚也搭在灶洞口。
大锅刚开始冒热气,隔壁李家的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厨房里的叶竹姐妹听的清清楚楚。
“……我就小年骂咋了?我今天骂,明天还骂,我就骂到过年去,咋滴,忍不了啊?忍不了你直接滚蛋!扫把星!丧门星!生一窝子赔钱货!我要是女人,我就没脸待在这!”
“爹,我求你,能不能别说了?”
“儿啊,爹说这些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吴家的一口气生五个赔钱货,现在都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你知道外头人咋说你的?都说你是绝户啊!爹听这话,爹难过啊,晚上都睡不着觉啊!来钱,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想要个儿子吗?”
“爹,今儿个小年,咱们以后再说,啊?别让旁人听了咱们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