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紫鸾宫。
郭皇后坐在她宫中的卧房里,逗弄着摇篮里才半岁的小公主,她轻飘飘地对身边的贴身女官红荔道,“去查查,陛下身边那个面生的女官是什么来头。”红荔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是郭皇后从府中带入宫的,跟在她身边已十余年了。
“是。”红荔领命而去,一个时辰后便回来复命了,“主子,那位女官名唤曹红袖,是商贾之女,听说是陛下在御花园偶遇了她落水。近些天才被调任至陛下身边任贴身女官。主子可要……”
“哼,尽是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郭皇后眼里尽是不屑,“不用了,这些魑魅魍魉的玩意儿,不用去理会,没得降了咱们身份。”
红荔有些担忧,“可是那妖精似的人物天天绕在陛下眼前……”
皇后笑了笑,“你放心,对付这种人,自有人收拾她,不用咱们出手。”
“主子说得是。”红荔想了想又道,“今晚陛下又召了姜嫔侍寝。陛下待后宫一向雨露均沾,待姜嫔如此偏爱,在后宫中一时风头无两。”
“男人,难免贪新鲜,姜嫔貌美又年轻,嫩得掐出水来,陛下喜欢也十分正常,只要没有子嗣,就无需忧心。”郭皇后慵懒地支在贵妃榻上,“红荔,我怎么教你的,凡事都得沉住气。”
“主子说得是。”红荔见郭皇后气定神闲,也松了口气,“奴婢自然没有主子有远见。”
“莫急,这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郭皇后幽幽叹了口气,“每三年这后宫里头就要入一批新人,若每个得宠的,都要计较一番,岂不心累。红荔,你可瞧好吧,有得咱们斗的。”
的确,有得斗。
郭皇后才刚在紫宸宫过了夜,这边姜嫔便中了暑。
楚慕去紫淑宫看她时,她正躺在贵妃榻上休息,两边侍立着两位宫女,给她打着扇。姜嫔见到皇帝来,起身软娇娇地行了一礼,“拜见陛下。”姜嫔两颊红红的,眼睛亦是水汪汪红彤彤的,更添了一股子弱柳扶风般的神韵。
楚慕见状连扶住她,“爱妃不用多礼。既然病了便好生歇息。”
两人在贵妃榻上坐下,姜嫔柔弱弱地靠在了皇帝的肩膀上道,“妾身体微恙,竟劳烦陛下抽身看我。”
“爱妃病了,朕如何能不来看你。”楚慕温柔地道,“王德福,去传话,让太医院的院首陈大夫来给爱妃瞧瞧病。”
“是,奴这就去。”
跟在楚慕身后的红袖在心内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皇帝可比教坊司的姑娘们还忙,对谁都笑脸迎人,含情脉脉,可真怪累的。
姜嫔一抬眼便留意到红袖,实在是她美得过于耀眼,就像是一朵开到极盛时期的粉色芍药,若没留意到才是奇怪。毕竟是小女儿家情态,她做不到郭皇后一般镇定自若,忍不住往红袖身上看了好几眼。
姜嫔转身从里边端了两杯茶进来,“陛下,这是臣妾用梅间雪泡的三花茶,能清肝明目、泻火除烦、预防暑热。”
楚慕举杯抿了一口,茶水是冰镇过的,清甜冰凉,他忍不住举杯全喝完了,待搁下茶碗,又问道,“这三花是哪三花?”
“回陛下,采的是徽州的金银花、杭州的杭白菊、还有颍州的百合花。”
“不错,着人往我宫里送些去。”楚慕说完这句话便偏头打了一个喷嚏,姜嫔身上香得过分了,他对这味道有些过敏。
“陛下你怎么了?”姜嫔很是关切。
“无事。”皇帝起身,“朕忽然想起还有折子没批完,朕先回紫宸宫去,爱妃你好好养病。”
“陛下!”姜嫔欲挽留,奈何皇帝像一阵风似的,已然走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姜嫔盯着红袖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嫣红的下唇,锤了一下身下的贵妃榻,“陛下竟真这么走了?”姜嫔在新入宫的新人里,可从来是拔得头筹的,这是楚慕第一次把她就这样抛下。
这个叫做红袖的宫人,绝不止那么简单。
“奴婢打听到,这宫女红袖至陛下身边已一月有余,若陛下真看中了她,要纳了她也是寻常事。这女子出身低微,说不定是前朝什么人安排进来的人。不过,就算陛下纳了她也不过是个低位妃嫔,倒犯不着咱们惦记。如今,反倒是生下一位皇子着紧。有子傍身,比什么都实际。你瞧皇后,在宫中的地位能稳如泰山,不也是因为膝下有一子一女?”姜嫔身边的贴身宫女玉莹道。
这玉莹年岁同姜嫔一般大小,自小同姜嫔一起长大,生得寻常容色,但性情却极沉稳。姜家人特意托了关系,将玉莹送进宫内贴身陪伴。
姜嫔道,“才入宫三月,哪有那么快的事。”
玉莹道,“陛下如此爱重主子,相信一定能很快有好消息。”
姜嫔点了点头,“但愿如此罢。”
回到紫宸宫的楚慕勤奋地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后,红袖给他端上了一盏茶。这茶盏里的正是姜嫔献上的三花茶。这茶的确清甜解渴,在这燥热的夏日里饮入,沁人心脾,神清气爽。但他喝完,想的却是:“红袖添香,美人入怀,冰肌玉骨。”
只可惜,这美人却不属于朕。
“王德福?”
“陛下有何吩咐?”
“自明日起,将红袖调离紫宸宫罢。”
王德福有些诧异地看着皇帝,“陛下?”
“听不明白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