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月从密林出来时,惊惧过度,幼央便让她早早休息,叫上了掬夏作陪。
泼墨卷子铺散开,上绣玉盘,缀洋洋洒洒之银点,组构成初秋星月夜。
“娘娘,您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迎着飒爽凉风,掬夏去碰了碰幼央的额头。
“没有啊。”她嘀咕。
温幼央脚步轻飘飘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桓臾说的话。
暖被窝嘿嘿,她傻笑。
掬夏更加疑惑了,“娘娘您无端笑什么?”
“没!没什么,”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气定神闲道:“我喜欢暖被窝。”
掬夏:……
主仆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大石头后。
“贵妃娘娘。”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她俩一跳。
“晏觉殊?”掬夏皱眉,下意识地拉着幼央后退两步。
他从石头背出来,穿着与普通巡卫无异的衣服,泯然众人矣。曾经温幼央还欣赏过一丝丝他披银甲的气度,起码人靠衣装,怎么说都还有点将军风范,如今也不知是岁月磨平了他,还是他磨平了岁月。
“晏……”温幼央顿了顿,“晏公子,有何事吗?”
晏觉殊没说话,眸子盯着她:“娘娘艳甚往昔,到底是臣高攀。”
女孩心说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然掬夏个急性子,老早看他不爽,指着男人破口大骂:“艳甚往昔关你屁事!是你娘子吗,还高攀?我呸,你连个尾巴尖都攀不上!”
晏觉殊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脸色有些难看。
“好了好了。”幼央拉住她。
动作如此,那心里是真解气!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晏觉殊道:“公主,臣自知配不上您,自您入宫,臣就不敢再肖想其他,惟愿一点,您远嫁荆都,身旁也少家人依靠,臣和您同为淮楚之子,愿帮衬左右,哪怕默默保护您也好。”
“决不会纠缠您,您就念着臣的一点点好,忘掉臣过去做的那些丧心事,给臣一个机会,好吗?”
说得倒挺情真意切,幼央淡淡:“你做的事,本宫也没那么放在心上。”
“真的吗?公主的意思是,原谅臣了?”他眼睛发光。
掬夏怪笑,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别多想,公主的意思,你这种小喽啰干啥我们都不关心,甭镶金了。”
晏觉殊紧咬后槽牙。
“回去以将军身份守着自己的土地不好吗,”幼央道:“生你养你半生,现今它岌岌可危,就算抱上了大荆的大腿尚得喘息,能长久吗?你忘了十多年前的麓海叛乱了吗。”
麓海叛乱……晏觉殊的眼底滑过一丝余恐。
温幼央冷笑一声:“总不能靠本宫一介女子吧,本宫不懂文韬武略,但本宫懂一个道理,花无百日红,如果一个国家未来都压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它还不如烂了算了。”
晏觉殊呆呆地看着她。
“本宫不反对归顺大荆,毕竟这是最好的为今之计,既然为人臣,那就谋臣事,麓海寇党虎视眈眈骚我边境,淮楚后背不稳,风声鹤唳,正是缺将才之际。”
温幼央说的有些口渴,慢慢止了话匣:“你觉得本宫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好,能听多少是多少,政局你比本宫清楚,没有好人,没有坏人,只有自己人,晏将军你自己掂量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什么意思是条狗都听懂了吧。
哪想,晏觉殊这厮涩涩:“入宫作侍卫是臣自愿,公主的安危也更加重要……”
她简直昏倒。
请问桓臾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吗,我安安分分地待着能有什么危险?
温幼央累了,摆摆手:“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瞎她一番慷慨陈词。
直至温幼央离去,晏觉殊才茫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空空荡荡的河岸。
他叹了口气,正欲离开,忽然见不远的草丛走近来一人。
宋婧宜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容,“晏守卫,本小主是明杏宫的宋美人。”
他惊了一惊:“参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