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是你的依靠。
星星灿烂的火光是接踵而至的人群,她仍偎在他的怀里,透过暗纹的衣料朦胧见王公公飞动的拂尘,百卫面上的心安。
火花子噼里啪啦地炸裂,火舌蹿高燃断墨穹,良久桓臾才慢慢放下拥住她的手,蹲身。
“回去了。”指腹捻干泪痕,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但依旧平缓动听。戎装沾上了尘土,隐蔽的枝丫划开几道浅浅的口子,裸露的玉踝处甚至还布上了细小的红痕,女孩怔忪着不曾察觉,灰扑扑地闪着睫,是如明月珠熠辉。
他的心涩涩胀痛,手掌流连在她的脸旁不愿离去,面具掩盖下温幼央见不到他的神情,摸摸肚子还饿得直抽,“臣妾回……”
她扒拉着树干要爬起来,却见桓臾转身:“朕背你回去。”
幼央僵在原地,白日里矜傲挺拔的身躯,天下压不垮,弯刀砍不倒,他是堂堂九五至尊,只在她面前俯首弯腰。
没有等到应答,桓臾便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王公公等人皆站在不远处,识相地低头盯脚丫数蚂蚁,卷月在她左手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赫然映着俩大字:
“上啊!”
幼央搓了搓衣角,爬上他的背,嗫嚅着嘴唇:“多谢陛下。”
他笑了笑。
贵妃上背,王自喜眼睛还瞧着脚下那,立马心有灵犀地开道,前方是百人的军卫,桓臾离他们有一些距离,自顾自地走着。
幼央开始还拘束地抓着他肩,担心这样会滑下来给他造成困扰,转而偷偷地游向男人锁骨,慢慢圈住他的脖颈。
桓臾走得稳,幼央闻着他身上和沈婕妤同出一派的香味,恍然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
她赤足着急回宫,是沈婕妤打腰抱起,一样的平稳,一样的安心。
“饿吗?”
幼央回神:“嗯。”
“朕今日猎来许多野物,膳房做的烤鹿肉香酥劲道,你喜欢吗。”他和她聊着家常,琐事,抛开君妃身份,倒像极了一对普通的小夫妻。
光想着,幼央就咽了咽涎水,点头道:“喜欢喜欢。”
“好,朕让他们多做点。”桓臾眼眸含笑,“还想吃什么?”
女孩小心翼翼:“……冰的!梅子冻糕,冰酪还有甜碗!”
“只准吃一个。”
“那就冰酪吧。”
自从她上次吃了个冰碗喉咙哑上三天,在乖巧的沈妹妹眼底下被足足监视一个月,愣是半点冰渣子都碰不着,现在能吃一个就挺满意了。
她心情美丽。
走了没多久,林子豁然剖出一道口子,意味着他们快出去了。
幼央回头望望,有些纠结道:“陛下,臣妾是跟襄王殿下进来的,他……”
桓臾清楚她的意思,声线冷淡:“他出去了。”
噢,幼央趴在他背上不说话了。
“以后别亲自进不熟悉的密林,知道吗。”
“可是,臣妾的马走丢了,臣妾得把它找回来。”她闷闷,“宝马都是特贡的,价值千金,很贵的。”
桓臾瞥了她一眼,“有你贵吗?”
幼央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圈着的手向上提了提:“臣妾怕您问责。”
问责?男人扑哧一笑,语气带了几分宠溺,“你觉得朕会吗?”
幼央觑了觑他,还真思索一番,“好像不会……”
离亮光愈来愈近,一切的一切即将豁然开朗。
步出黑暗的刹那,营地大帐林立,灯火逶迤,她看见掬夏和银烟急急地向她奔来。
“是一定不会。”放她下来的那一刻,桓臾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王公公打了揖:“贵妃娘娘,您先去沐浴更衣,稍后奴才接您去陛下帐子里用晚膳,陛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幼央念着可能是政事不便打扰,恭敬道:“好,有劳公公了。”
他脸上的皱纹笑得堆在一起,“不麻烦不麻烦,奴才让德子给您去拾掇。”
幼央换了件合身的水雾螺纹裙,柔绸曳地,耳垂别了对景泰蓝的滴珠坠子,护甲也是低调干净的海水玉样儿,清丽婉约。
王公公搴了帐帘引她入内,桓臾坐在黑漆四方桌边,襄王司瑜跪在桌前五步的地垫中央。
“过来坐。”桓臾将冰酪往右推了推,道:“垫垫肚子再吃。”
温幼央越过司瑜,径直坐到桌边。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跪的人一眼。
四方桌上各式食品琳琅满目,有一品乌鸡参汤,素烩三鲜丸,湖米茭白,烤鹿肉,清水鲈鱼,牛乳菱粉香糕,还有一道酒酿清蒸鸭子。
幼央执着筷子好奇地戳了戳它。
“不能喝酒,这道鸭肉少吃。”桓臾提醒道。
座下司瑜的嘴角抽了抽。
幼央哦了声,夹了块鹿肉小口咀嚼。
帐内气氛沉闷,尽管她吃饭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但一个人嚼着咽着还是显得尴尬。
“陛下……不吃吗?还有襄王?”她悻悻地放下筷子。
“臣知罪。”司瑜伏地:“臣不该让娘娘也进密林寻马,更不该留娘娘在原处等待,但臣绝非故意弃娘娘于不顾,请陛下明鉴!”
桓臾压根没理他,舀了勺芡汁浇在幼央的饭上,贴心道:“多吃点。”
皇帝没让他起,司瑜只能继续跪,幼央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香喷喷的饭,暗说这我也吃不爽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