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茗山围猎,温幼央早早去了,她一身轻装,系着羽缎云肩安安分分地坐在观位席上。校场牵上来几匹骏马,不远处三三两两站着几名世家公子,个个意气风发,抱手谈天阔地,她瞥了眼就开始无所事事地喝茶。
“娘娘不感兴趣吗?”卷月问。
温幼央茫然地放下茶碗,摇摇头:“纨绔子弟大多眼高手低,目空一切,本宫看一眼便可大致推量出性格气场,多半不会出彩,不关注也罢。”
“妹妹看人一流。”燕淑妃凑近前道:“那几个小子放浪惯了,去年秋猎没多久就出局了,估计今年也一样。”
“看他们作甚,咱们盯牢陛下不就成了。”婉妃摇着扇轻嗤。
淑妃磨了磨牙。
“好了,”皇后充和事佬地微笑:“陛下应该快来了,都坐下好好歇歇。”
温幼央重新望去,对着另一众王侯将军的人物,嘴里小声地念叨人名。
“娘娘记性真好,上回中秋宴奴婢说的您都记住啦。”卷月赞道。
“那是。”她颇为沾沾自喜。
念得久了有些饿了,她垂首去够最近的小方糕。
“吁——”场内突然爆发一阵悠长的马嘶,幼央叼着糯糕还来不及咽下,杏眼圆圆地看去。
踏雪白马品相是一等一的优良,有如骑在它身上的主人一般矜贵高傲,桓臾身着乌金戎装,姿态高挑挺拔,三千发丝扎高束起,利落干净地垂在腰侧,真真有一种冷冽的少年感。
“听说陛下出征都是这一套。”燕淑妃啧啧叹道:“本宫要是敌军,看都看傻了,还打个屁的仗。”
贤妃给她使了个眼色,偷笑:“喏~那就有个‘敌军’。”
温幼央咬着半块糕点,愣愣地望着场上之人,燕淑妃拿手肘轻碰了她一下:“妹妹?”
“啊?”她吓一跳,仓鼠似的捧好方糕囫囵咽下,面色绯红。
淑妃和贤妃相视一笑。
“时候到了,该出发了。”皇后道。
温幼央心虚地掸了掸唇边的糕渍,正坐。
再是一声马鸣,所有的妃嫔们都站了起来,形形色色的骏马相继呼啸奔出,他们沐浴着灿烂热烈的金光,长空雁群腾飞。
温幼央揪着衣袂,装作镇定地看着他飞驰而过。
飒爽英姿,举世无双。
她一时言语匮乏,仅能用这八个字概括,而上一个得此评价的人。
女孩黯了黯眼色。
可能已不在人世了吧。
不能想,她深吸几口气。
迎着光,她却隐约看见白马上的人转首朝这边看来,像极了他。
哥哥跨坐马背,笑容恣意地从小幼央身边掠过。她拍着手,声音软软地夸他好厉害,下一瞬他回首揽她上马。
“嘶。”她的心倏地跳漏半拍,揉了揉眼。
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深林。
看…看错了,温幼央自我安慰。
燕淑妃意犹未尽地坐回位子:“哎,陛下刚刚也不知在看咱们当中的谁,本宫就该喝彩一声引引注意。”
“得了吧,肯定不是看你。”德妃优雅地端起瓷杯,讽她同时也不忘自嘲,“当然也不会看你妹妹我。”
燕淑妃觑了幼央一眼,意味深长道:“嗯,对。”
“姐姐们闲着也是闲着,”淑妃这时提议:“不如我们去打马球吧,总比枯坐强。”
萧皇后斟了斟茶盖:“本宫不会马球,扫大家兴了。”
“娘娘您记分就好,”宋美人道,眼睛看向温幼央,“嫔妾记得贵妃娘娘最爱打马球,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让妹妹们领教一番?”
“好。”温幼央抿唇笑道。
卷月福身:“那奴婢先带娘娘去换戎装。”
“好热闹啊!”
爽朗的男声响起,来人步子轻盈,跳坐到台阶上。
萧皇后定睛一看:“襄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少年抱拳行礼,“参见各位娘娘,小王前几日伤了腿,不便参加秋猎,故现下落了闲找娘娘们说说话解解闷。”
襄王司瑜,十五六岁的年纪,子承父位,活得最是潇洒。
他眯了眯眼:“这位想必是……新封的贵妃娘娘了吧。”
中秋宴司瑜没来,温幼央对他面生,闻言友好地笑了笑:“是,见过襄王。”
“受不得受不得,”他摆手,吊儿郎当地站起:“小王早闻娘娘美名,可惜生不逢时机缘差错,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你!”
温幼央暗暗拦下气愤的卷月,淡定道:“襄王说笑了。”
他痞里痞气地挑眉。
贤妃:“温妹妹不是还要换戎装吗,卷月,带你主子先去换吧。”
“是。”她扶着幼央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司瑜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舌尖扫过后槽牙,笑问:“各位娘娘们是有什么活动吗?小王能参加吗?”
“打马球而已,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马球好啊,”他夸张地拍手:“小王也喜欢,就怕到时候娘娘们太厉害,把小王另一只腿也给打折咯哈哈哈。”
众人被逗乐,淑妃道:“殿下谦虚了,我们一介女流又怎会是殿下的对手?”
“可以开始了么?”
温幼央穿戴完毕,面无表情地走来。
司瑜笑容古怪地盯着她,令人发怵。
女孩别过脸,在心里默默把这厮“歘歘歘”砍了数十刀。
她们走到马球场地,侍卫们牵来马,备好了球和杆子,临上场裴贤妃悄悄拉住幼央:“你小心点。”
女孩点头,安抚性地回握她的手:“我会当心的。”
只是,打了几局下来,温幼央总感觉这个司瑜在故意使绊,不同队后他又显而易见地给她放水,让她很不痛快,中场休息时,她回去喝水。
“贵妃的马球水平当属出众。”皇后坐在荫影下,皮笑肉不笑道。
温幼央擦了擦细汗,象征性地谢了几句。
远处,司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向,而后……
“不好了!贵妃娘娘的马匹受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