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留下用了晚饭,绛霄和绿野都有拿手的菜色,又去外面酒楼买了些熟食,酒是汤管事着人送来的上好的秋露白,宴饮过罢,也是宾主尽欢。 送走了二人,宁无愠白皙的俊脸稍稍有些红晕,不过方诺知道他远远没醉,方致第一次设宴招待宁无愠的时候,方诺还担心这个瞧着唇红齿白的书生酒量不行,嫁过来之后才知道,这人酒量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吃酒心里极有分寸,适量而止从不及醉。 “诺诺?”宁无愠洗漱之后,便倚在床上,簪子早已经被取了下来,披散着头发唤着方诺的名字。 一声一声的,方诺烦他:“做什么,发酒疯?” 宁无愠笑了一声,撩人得紧:“诺诺过来,时辰还早。” 听他这般说话,便知道没安好心,方诺便一下子红了脸,理了理头发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讲。” 宁无愠长臂一伸,将人带进了怀里:“你说便是。” 方诺轻轻挣了挣,也挣不脱,索性就窝在他怀里,拽着宁无愠的发尾把玩:“我今日去买首饰的时候遇上杨淑了。”这人皮相可真好,连头发都是顺滑漂亮的。 宁无愠手臂紧了紧:“然后呢?” 方诺撇了撇嘴:“她跟一个什么贺公子一道。” “贺公子?贺全?” “不知道叫什么。” 宁无愠收起方才的三分酒意,沉声同方诺说道:“诺诺日后再想去秀坊便跟我说一声,我得空陪你一道过去。” “为何?”她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宁无愠就一副知道自己有危险的样子。 宁无愠低头在方诺侧脸上啄了一下,声音微微暗哑:“夫人国色天香,在下当然要护周全才是。” 方诺微微红了脸,由着宁无愠折腾起来。 每次行房,方诺都怀疑这昭和书院教的不是什么文人举子,只要身上的男人想要尽兴,她就得累得跟条咸鱼一般,不过还好这人知晓修身养性四个大字怎么写,也没有夜夜在床上纠缠,不然迟早得伤了身子。 宁无愠瞧着怀里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女人,眼中却十分清明并无一丝睡意,贺全的秉性他是知道的,给方诺稍稍掖了掖被角也合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纨绔子弟伤了方诺半根头发。 上次出门遇上了贺全这样的人,方诺也没什么再往太远处去的心思,倒也没有生什么事情。 宁无愠时不时还会带些同窗回来,方诺见的最多的便是周处古和李晏两人,李晏也有趣,知晓方诺是秀坊的少东家之后,每次过来总是要去方诺的绣棚上看两眼,许是极擅丹青的缘故,在绣线的选色上也很有见地,有时候兴致到了,就拉着方诺说的眉飞色舞,连宁无愠这个正牌相公都插不进话来。 这一日方诺正坐在窗前,听到门外有动静,还没起身,就见李晏兴冲冲地进来,高声唤道:“嫂夫人?” 后面宁无愠和周处古一前一后进来,方诺隔老远便瞧见周处古紧皱的眉头。 说起来宁无愠这两位好友,脾气秉性完全不同,就现在,方诺就知道周处古心里定然在嘀咕李晏是个丝毫不知避嫌之人。 方诺起身迎了出去,见李晏手里拿着一幅画,还未开口,他便先兴冲冲地说道:“嫂夫人先前给了小弟启发,这幅牡丹春睡图是我重新作的。” 宁无愠在后笑着说道:“还以为是让我和周兄一道品鉴的,没想到先送到了诺诺手里。”宁无愠平日便这般唤方诺,两人都习惯了,只当他们夫妻感情极好。 李晏却坦坦荡荡地转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嫂夫人启发与我,自然要她先过目才是。” 方诺笑道:“让绿野沏了茶过来,一起看不就得了。” 王氏针法独到,不过复杂的绣样一般都是请旁人先画好的,正因如此,方诺小时候方致便请了极好的先生到方府教她作画。 若论画技和天赋,方诺比起李晏差得远了,不过方诺选绣线的时候李晏在一旁瞧着,一朵牡丹用了十几种红色,李晏瞧得兴致勃勃,还说要回去好好思索一番。 将画展开,方诺瞧了一眼,工笔细描的样子,牡丹颜色层次极好,还未开口宁无愠先说道:“不好,匠气太重了些。” 宁无愠说的也不错,可他一向说话委婉,这般直接开口,方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李晏也不恼,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又看向方诺:“嫂夫人怎么说?” “这般笔触确实不像你,”方诺想了想:“不过构图上色都极好,我绣出来给你如何?” “真的?!”李晏有些惊喜。 方诺笑着点头:“自然。” 宁无愠瞧了一眼二人,轻抿了一下薄唇并未说话,方诺又道:“前几日我买了些酸菜,是一个北方来的老太太做的,让绿野去买条鲜鱼回来,片了之后煮锅子吃。” “好好好!”李晏对于方诺的安排一直都很捧场。 “酸菜?”周处古开口问了一句。 方诺笑了笑:“咱们这边不常有,不过那老太太说煮锅子很鲜美,稍稍放几个干红辣椒,冬天,你们都又喜欢稍稍辣些的。” 说着出去准备出去吩咐绿野。 “对了,今早刚好有人送了两捆菠菜呢。”方诺忽然想了起来,这个时候冬日能吃上一口绿叶子菜,不容易得很,还好城边有人精心种了些像菠菜这种耐寒的叶子菜,一两银子一捆,都是先供着官宦人家吃,剩下的才能稍稍分出来一些,方诺也是托汤管事找了找,才有一户菜农隔三岔五来送。 “宁兄实在是得了一位贤妻。”李晏叹了一声。 宁无愠笑道:“诺诺确实极好。” “周兄这个新年不是也要娶妻了?” 被问了这一句,周处古严肃的面色才稍稍柔和了些:“正是。” 两个丫鬟在灶下忙活,方诺也再往正房去,宁无愠摆明了想跟李晏交好,她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这幅绣品算是自己的心意,也算是宁无愠的人情。 宁无愠能时常带些同窗回来也不是没有原因,他在书院是先生十分赏识的学生,与人相处又十分随和。家中娇妻贤惠明事,每次上门都是热情款待,妥帖大方,方诺同宁无愠一道将二人送走,关了院门。 “诺诺不是一年只出一副绣品么?” “私下赠给李晏罢了,秀坊一年只出一副。” 宁无愠顿了顿道:“也不必这般。” 方诺笑了笑:“他不是山长之子?跟你交好总是没什么坏处。”说罢抬脚先进了内室,宁无愠一时哑然,皱着眉头跟了进去。 屋里点了蜡,却也不算十分明亮,方诺坐在铜镜前,正偏着脑袋将耳坠往下取。 宁无愠瞧了一眼,转身出去洗漱,门帘响动了一声,方诺瞧着帘子下一晃一动的暗影,抿了抿唇。 绿野端了热水进来,方诺的手每晚都要好好泡上一会儿,然后用香脂细细按摩一会儿,每到冬日就显得格外白嫩。 前些天给方诺按摩的事情已经被宁无愠大包大揽了下来,绿野瞧着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姑爷,再瞧了瞧自家神色如常的姑娘,心里有些忐忑,取了香膏在方诺手上仔仔细细涂了一遍,拢了拢炭火,端着铜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虽然摆了炭盆,但方诺还是觉得有些冷,被子里有绛霄放好的羊皮热水袋,可平日都是窝在宁无愠怀里才觉得更暖和些,可这会儿人却一动不动地坐着温书。 刚想开口,宁无愠起身,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睡在方诺身旁。 这才暖和了不少。 方诺深深吸了口气,朝这人身上拱了拱,刚想开口缓解一下这莫名其妙的气氛,宁无愠长指抚上方诺小腹,柔声在她耳边说道:“诺诺,给我生个孩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