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广元殿。
北宛宴席并无宫里那般尊礼守节,臣民毋须正襟危坐,一个个屈膝支额,往来行酒,欣赏着歌舞踏漫。
北宛王难能出来露面,几个儿子陪在左右,却把如意奉为上宾,觥筹交错酒令往来。
清欢守着铭瑜,端端正正跪坐在几案前,教铭瑜吃北宛的羊肉。
呼延旻倒是散漫地坐在清欢身旁,兴致盎然看她如何把刚炙好的羊肉切成纸样薄片,沾上佐料送入铭瑜碟中。
铭瑜皱着眉吞下羊肉,随后展颜欢笑,“好吃。”
“姿容之美,犹如天女散花。”呼延旻难得的与清欢如此亲昵,握着她的手再切下一片羊肉,“不如给为夫散一朵肥羊花。”
席里似有清冷的目光投向此处,被呼延旻挡住,清欢推开他,“好好坐着,本宫来伺候。”
呼延旻微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秀挺的身影拂袍而起,径直穿过翩跹的舞姬,朝清欢径直走来。
呼延旻的脸色难看,严肃地坐起身子。
如意谦卑又自傲地端着酒杯,冷冷注视着呼延旻,环视着四周不明所以的人,“小人是公主旧仆,打小伺候公主的缘分,如今在北宛有缘主仆重逢,小人想敬公主一杯。”
清欢面无表情看着他一饮而尽,北宛酒烈,他白皙的脸上却是越发雪白,衬得剑眉黑漆漆压着黢黢双眼,在喧闹的厅里泛出如鬼魅一般幽冷的光。
如意手腕翻转倾着酒杯,明媚春光拂面清风的笑,“公主可还记得我这旧仆么?”
清欢心里泛着冷笑,口口声声说是旧仆,又何曾是仆,何曾把她奉为主过。
“本宫不善饮酒。”清欢云淡风轻道:“当时年岁小,御使在本宫身边的时候,还不大记得事,让诸位见笑了。”
如意面白,耳却是鲜红欲滴,衬得鬓角的白发异常刺目,“小人却记得当年情景,恩宠如天。”
“御使大人醉了。”呼延旻握住清欢的手。
如意眯着眼,偏着头盯住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唇角泛出一丝冷笑,带着针尖般的寒光。
“呵……醉了么?小人倒自觉,清醒得很!似此良夜,佐以佳酿,理应要醉啊……”
如意直站在几案前,似笑非笑看着清欢和呼延旻相握的手,“公主驸马鹣鲽情深,小人见了,也歆羡不已。”
跪得久了,发麻的膝盖隐隐生疼,清欢挺直身体,冷冷道:“多谢御使关心。”
如意笑得柔婉逢迎,眼角一片嫣红的酒意落入漆黑的眼,旁若无人地凝视清欢。
清欢实在痛恨他的目光,如跗骨之蛆让人生寒、让人厌倦。
许是这冷凝的气氛太过诡异,旁人偷偷侧目,王座上的北宛王笑问:“这是作何?三人瞪眼相望,可是嫌本王的招待不够满意。”
呼延旻笑道:“是御使大人想向公主讨一杯赏赐,公主的酒可都被我喝尽了,故此正发愁着。”
“哈哈,宫里兴许都没有,可独不缺酒。”北宛王挥手招来侍人,“把那坛舜泉酒搬来,让御使他们喝个痛快。”
舜泉又名瞬泉,是沙漠里时有时无的活水,因是无根之水,所以极为珍贵,拿此水酿酒,酒色碧清甘甜,入口绵滑,入喉舒展肺腑,平常也难能一见的酒中极品。
酒送到几案上,如意在对面跪坐,“多谢公主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