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宛遣使臣往宋贺今上生辰,并带去今年的岁贡,以期换得宋产的布匹粮食等物。
自清欢嫁后,两国遣使愈发频繁,边境战事平息,驻边的戍军轮番回宋探亲,于此一事上,今上甚得民心,此番也回遣使节来北宛参礼,同北宛使臣一道同来。
铭瑜雀跃,来信与清欢道,想随使节一道来日月城探望她,顺道览阅北宛风光增长见识。
清欢却不肯应允,今上即位,铭瑜已入延义阁居住,当时母妃走的时候,把身边所有的旧人都留下照看他,清欢出嫁北宛,也没有带走她麾下羽林军,全留在汴梁照料铭瑜。
他是清欢和母妃捧在手心的心头肉,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照料妥当。
清欢纵使再思幼弟,也不敢他一人乱跑,加之年岁尚小,怕他车马劳顿,路上无人照顾,累出什么病来,只得殷殷累语,加之威逼利诱,勒令他不准前来。
他回信说好,等到使臣已在半道,铭瑜才告知他在使节队中,再过半旬就至日月城。
呼延旻看清欢捏着信纸半响,逗她道:“要怎么款待小舅子?是兴建行宫还是另安排府邸,还是我通知驿馆翻新一遍?是否要搜罗他的喜好,还是把一切玩乐都备下?”
清欢睇笑,“你倒知道讨好了,当年在宫里,拿醋当甜水哄铭瑜的时候怎么忘了。”
呼延旻摸摸鼻子,“如今成了我的小舅子,我就怕铭瑜记仇,在你耳边说我的不是。”
使节回城,清欢和呼延旻跟着仪仗在十里官道相迎,枝头春意正闹,牧人放鹰振羽,绿意莹莹的旷野已是喧闹。
呼延旻牵着清欢的手眺望远处,温柔地对她道:“好像是不是欢迎来使,而是在等着家人回家。”
“嗯。”清欢头上的璎珞在柔风中发出清脆的撞响,“铭瑜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我希望他也喜欢我的家。”
呼延旻拂着她鬓角的碎发,与她相偎在一处。
汴梁于清欢,已是异乡,而日月城,才是她一辈子的归宿。
身边的靛儿手撑凉棚,兴奋道:“公主,来了来了!看到他们了!”
远远的一队黑影缓缓行来,清欢松了一口气,含笑道:“也不知铭瑜可曾长高了些,备下的衣物要是不合适怎么办?他还记得我的样子么?要是忘记了,我可要心碎死了。”
呼延旻摇着头笑,“不过一年罢了,被你说成了十年二十年的久别重逢。”
清欢叹气,“才一年呐……感觉过了许多年似的。”
长长的使队走来,清欢不断微笑颔首,直到一辆油壁锦篷的马车映入眼帘,钻出一个小小少年,锦袍抹额,一双弯弯的眼,开心地朝清欢笑。
清欢长长松了口气,无奈摇头,牵着裙子朝铭瑜走去,握住他的手道:“真是不听话。”
铭瑜喜滋滋地跳下马车,搂着她的腰,一头扎入她的怀抱,“皇姐。”
“皇姐在呢。”清欢摸着他的发,“一年不见,铭瑜长大了……”
“皇姐还是没有变呢……”小小少年在清欢怀中扭捏两下,忽而沉默地耸起肩膀。
清欢搂住他,怜爱地亲亲他的发顶,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他安静下来。
呼延旻的身影忽而挡在清欢面前,背身把她和铭瑜遮在他的影子下。
“阿旻。”清欢抬头望去。
帘子缓缓落下,马车上的人居高临下透过呼延旻的肩与清欢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