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很莫名,不过只是撞到了鼻子而已。
可是头顶的大手还在轻柔地抚摸着,沈姝觉得羞耻的同时,却又有些贪恋这种仿佛温柔的对待。从小到大,她被用苛刻的标准要求着,后来更是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西林第一美人的模样,不能大笑,也不准大哭,与所有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美丽而矜贵。
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她。
“……别摸了。”她有些口是心非地偏过头,“我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阿璋收回自己的手,低声道,“是我错了。”
“当然。”沈姝板起脸,“都是你撞得我太疼了,所以我才会哭,你看,鼻子都红了。”
阿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那小巧的鼻尖的确有些粉粉的,透着几分被□□过的红,也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因为哭,“……是我的错,请姑娘责罚。”
都不为自己辩解?
沈姝拧眉,“你干嘛老是认错?明明是我没看路。”
阿璋静静看着她,压住了唇角的弧度,“是我的错。”
沈姝扶额,对他的过去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阿璋,你来到沈家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沈家的规矩虽严,却也没有像他这样老实听话的。
阿璋顿了顿,然后才道,“我被卖掉后,就一直跟着阿翁。”
“阿翁?”
“嗯……”阿璋垂眸寻找着需要的草药,一边低声道,“他是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们这一波有十个人,最后只留下了六个。”
沈姝听得云里雾里,想了想:“他是教导你的管事之类吗?”
阿璋犹豫了一下,点头,“算是吧。”
“难怪你规矩这么好。”沈姝若有所思,“你是西林哪一家出来的?李家,宋家?”又或者是败落了的许家?
“……都不是。”阿璋抿了抿唇,“我之前不在西林,去过很多地方。”
沈姝默然片刻,已然产生误会。她听说过有种人贩子,专门购买那种好看的少年男女教养,规矩极其严苛,养上后再卖入各种地方,如果表现不好则会退回去。只是退回的人会被狠狠惩罚,再卖入次一等的地方,以阿璋的模样与身手,竟然只是到沈家做个下奴,大概就是因为被退回过很多次。
“你别担心。”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以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想到他说自己去过很多地方,也不知道遭过多少罪,沈姝心口有种闷闷的感觉,忍不住又开口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
阿璋愣住。
手指慢慢缩紧,他明知她恐怕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而且这话也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然而情绪却在胸口疯狂涌动,导致他浑身的气血躁动起来,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双黑眸定定看着下面那人。
沈姝有些迷茫地抬头,夜空中,阿璋的眼睛竟比黑暗更幽深,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要将人吞噬进去,藏到永远见不到其他东西的地方。
可虽然觉得危险,她却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有种隐秘而暧昧的东西在黑夜里暗暗滋长,两人却茫然无知,直到很久后才惊觉原来有些东西早已生根,再难拔除。
阿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先移开了视线,“……姑娘,需要的药草已经采好了。”
“嗯。”沈姝站起身,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些闷热,“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赵何英已经睡着,阿璋将药草交给银糕,然后出去准备几人的晚餐,沈姝坐在火堆旁休息,目光却时不时落向洞外的身影,连金糕和她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银糕,你有没有觉得……”金糕所有所思地开口,“姑娘和阿璋好像有点奇怪?”
银糕却不以为然,一边将药草碾碎,“姑娘有什么奇怪的,只有阿璋那家伙奇奇怪怪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糕失笑,“算了算了,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帮我把药草分开,然后放进这个小锅里。”
“好。”
两人开始分工协作,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对着她们的赵何英,慢慢睁开了自己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