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季辞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她没做什么,但这动作却有点鬼鬼祟祟,惹得陆宴起疑心,问她道:“你慌什么?”
季辞放好手机,转移话题道:“你醒了。”
陆宴若无其事地松开箍在季辞腰间的手,翻个身,意有所指地道:“你这么大动静,不醒也得被你吵醒。”
她动静哪里大了,季辞心想,要不是因为陆宴那没长大的坏毛病,自己早就睡着了。
“我就说我睡沙发,你又不让。”季辞小声嘟囔。
陆宴没理她,过了几分钟,他才又开口道:“季辞,你喜欢我?”
人尽皆知的事,他非得一遍遍问。
“为什么啊?”他说。
似乎是真的不明白。
季辞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两个字:“报恩。”
身后男人“嗤”地笑出声:“我对你有什么恩,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也不重要。”季辞语气平静。
什么恩,救命之恩。
高二那年,临近寒假的某一天,季海成带徐丽参加晚宴,留季辞一人在家,季姝当时和朋友在外面玩,她的那些朋友都知道季姝有个便宜姐姐,季姝讨厌徐丽,更讨厌季辞,自然在朋友面前也不会说季辞的半句好话。
夜里十点钟的时候,徐丽打来电话,说季姝喝醉了酒,在外面让季辞打车去接一下。
季姝还未成年,却早已经学会了开车,冬日夜里下了雪,路面湿滑,寒风刺骨,季辞还在生病,她出来的匆忙,衣服穿的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徐丽不知道,季姝也不知道,季辞来季家这么些时间,甚至连京城里四通八达的路都没搞清楚,天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才找到季姝所在的位置。
但是迎接她的却是季姝直直撞向她的车。
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希望季辞永远消失在季家。
偏僻阴暗的路段,路灯昏黄不定,季辞满手都是血,血是温热的,路面却冰冷潮湿,她听见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似乎有些怕,语气里充满了慌乱:“季姝,你……你撞人了。”
有人从车上跑下来认出了季辞,转头对季姝幸灾乐祸道:“是你姐姐耶。”
季辞颤抖地朝她们伸手,额头上的血迹流下来遮住了眼睛,她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没却能说出口。
季姝和她两个朋友围过来,短发女孩胆子小,扯着季姝的手臂,说:“我们打电话送她去医院吧,她会死在这里的。”
另一个女孩说:“死不了。”她看了看一直没出声的季姝,怂恿道,“你不是最不喜欢你姐姐了,如今让她受受苦,岂不是正好合了你心意?”
季姝心性本来就不稳,又喝了点酒,被人一句两句一说,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浆糊,更何况撞上季辞,本就是她有意为之,只不过没想到会比预想的更加严重罢了。
她原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季辞,可如今看了季辞这模样,恶向胆边生,她于是平静开口道:“我们走吧。”
犯了错,拍拍屁股溜之大吉,短发女孩临走前频频回头,最后犹豫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似乎是想打电话。
季海成极其溺爱季姝,季姝从小到大犯的不少过错,都被他利用关系私下里花钱解决了,以至于在季姝的认知里,她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后面有季海成帮她善后,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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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快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季辞躺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盯着漆黑夜空里落下来的雪花,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在睫毛上融化成冰水,又顺着眼角往耳后滴下去。
她的身体渐渐凉下来,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忠厚木讷的老实人,小时候数学不好,父亲坐在小书桌旁,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教她解题,弟弟拿着玩具推车在屋外推沙子,屋外石榴树开出了满树红花。
她身上很疼,父母没离婚的时候,哪怕徐丽再怎么不关心儿女,好歹父亲尽了责任,她受伤有人心疼,总会有人笨拙地给她处理伤口,弟弟会在一旁给她吹气,会对她说:“吹吹就不疼了,姐姐不要哭哦。”
后来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徐丽,徐丽带她离开小镇,再没人会问她疼不疼,徐丽只说:“到了新家一定要乖,要听话,不能惹事。”
没人告诉她,受了委屈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