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并没有说多久,便将手机送到了陆桉耳边。
陆桉从床上坐起来,小手勉强握住手机,奶糯糯的嗓音大喊:“太爷爷。”
季辞坐在床边,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陆宴神色淡淡地倚在一旁,灯下有他的身影,季辞转头盯过去,微微有些失神。
他们之间其实一向话少,要不是因为中间夹了个陆桉,季辞敢确信,以陆宴的性子,兴许连家都不会回。
他是那么明亮的一个人,光似的,不知怎的,季辞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了一种浓重的愧疚之心,她心里很闷很闷,觉得做错了事,又觉得对不起陆宴,那么耀眼的一个男孩子,被她给剥夺了快乐,简直是罪大恶极。
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季辞活该一辈子窝在阴暗角落里发霉生灰。
这是季辞跟着徐丽进新家的第一天,季姝深夜闯进她的房间,穿着洁白柔软的睡衣站在她的床头,盛气凌人地指着她说的话。
徐丽以前脾气很不好,没和季辞爸爸离婚那会儿就经常骂季辞,骂完季辞接着骂季辞爸爸,季辞爸爸是典型的教书人,儒雅有礼,说话声音也不大,徐丽骂一会儿就闭了嘴,她觉得窝囊,可能怎么办,她就嫁了这么个老实人,也只有这么个老实人由着她骂不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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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影子动了起来,离季辞越靠越近,季辞茫然抬头,陆宴敛着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在想什么,叫你半天了。”他说。
季辞“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旁边陆桉把手机还给陆宴后,又缠着季辞要听故事。
上次给他讲了童话故事“海的女儿”,讲到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醒来却认错了人,陆桉着急,一直问后来呢后来呢?王子有没有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童话故事有一个并不圆满的结局,但是季辞把故事结尾改了,美人鱼没有化成泡沫消失,王子记起了她,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陆宴轻笑出声,说:“幼稚。”
他不屑一顾,但其实很小的时候,陆欢也曾坐在陆家花房的吊椅里,捧着书给他讲过这个故事,故事听来令人惋惜,陆欢郁郁寡欢,陆宴懵懂,无知无觉。
季辞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可惜陆宴不想给,窗外雨声嗒嗒,季辞弯唇,无奈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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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别墅安静,季辞从画室出来,身上白裙沾了许多颜料,她洗了手,下楼倒了杯水端在手里,幽灵似地一步步往楼上走。
墙上时钟显示时间是夜晚十一点左右,陆宴不知道睡没睡,他偶尔也会熬夜,看一些文件,做一些决策,陆爸爸陪陆妈妈在国外散心,老爷子年纪大了,集团里的事就全丢给了陆宴。
陆家不是什么小家族,正经的百年豪门,陆宴大多时候也确实挺忙的,他虽然性格不太好,但到底心还在陆家放着,总不能到了他这一代,陆家就这么被他给玩儿完了吧。
经过陆宴的房间门口,季辞脚步顿了顿,想进去瞧一眼,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算了。
她慢吞吞回自己的房间,结果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惊住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把自己给呛住。
“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房间灯光明亮,陆宴妖孽似的,堂而皇之地窝在她床上,常戴的金边眼镜被他随手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他是典型的浓颜系长相,肤色又白,桃花眼漂亮得惊人,季辞见过许多上镜明星,可那些人都比不上陆宴分毫。
听到门口动静,陆宴侧头看了一眼季辞,语气平静地回答道:“睡觉,不然还能做什么。”
他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想着自己霸占了别人的床。
季辞还站在门口,身后一片寂静,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道:“你要睡这儿?”
陆宴点头:“有问题?”
“没……”季辞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你开心就好。”
她把手上的杯子随手搁在一旁,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季辞大学学的美术,也得过很多奖,她无疑是最优秀的,只是因为性格与家庭的原因,她的才能不能太过凸出,后来嫁给陆宴,知晓陆家一些隐蔽的家事,她于是便干干脆脆地将自己喜欢的专业放下了。
两人结婚,陆宴因为不喜欢季辞,所以在婚后的第二天就把作为婚房的主卧让给了季辞,自己搬到隔壁房间住去了。
这如今,因为陆爷爷的临时突袭,陆宴只好又卷着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了季辞的主卧。
浴室里,季辞冲完澡,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拿衣服进来,可是陆宴在房间,她该怎么办?
虽说两人早已结婚,是对正经夫妻,可到底关系怎样,两人心知肚明,季辞自然不好意思裹着浴巾就出去,陆宴说不准还以为她在故意勾引他。